《我斟一盞宋時澄明》
總在夜雨初歇時,那些句子便從瓷盞邊緣浮起。蘇軾寫“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時,必是窺見了光陰在驛墻上的刻痕。最深的漂泊,原是最通透的皈依。
最驚艷是朱敦儒的“詩萬首,酒千觴,幾曾著眼看侯王”。他醉臥云霞時,整個汴京的冠冕都成了過眼塵埃。原來桀驁可以如此輕盈,像白鶴掠過御街的琉璃瓦。
辛棄疾在“我見青山多嫵媚”里藏了半生崢嶸。他將劍氣釀成春醪,與蒼山對酌時,所有失意都化作松濤。原來最深的郁結(jié),經(jīng)山河熨燙后,會舒展成水墨的留白。
蔣捷的“流光容易把人拋”最是驚心。他接住檐角墜落的雨滴,卻讓整個南宋的黃昏從指縫溜走。我們至今仍在“紅了櫻桃,綠了芭蕉”的韻腳里,打撈被年華沖淡的胭脂。
宋人總在詞牌里參禪——黃庭堅種竹觀心,向子諲拈花微笑。他們用平仄筑造精舍,讓每個字都成為蒲團(tuán)。如今我展卷,仍有木樨香從“人間萬事,毫發(fā)常重泰山輕”的頓悟中漫出。
最是晏殊那句“滿目山河空念遠(yuǎn)”令我駐足。他讓思念漫過紙邊,卻始終留著三分未說破的清明。原來最高妙的人生態(tài)度,都在這未完成的嘆息里。如同某個欲晴未晴的午后,永遠(yuǎn)懸在宋瓷的天青色里,等著一縷光來點(diǎn)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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