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和錢維倫從校外回來，學(xué)校宿舍區(qū)已經(jīng)斷電熄燈了。

尋瑞常摸黑回到了自己的床位。

在黑暗中，隱約可見，宿舍里的人都到齊了，且都在自己的床位上安寢了。

這一晚，他睡得很好。

第二天，仍然是新生報到的時間。

其他室友都各忙各的事情去了。

鐘伯祿還躺在床上看《九月鷹飛》。

尋瑞常連說帶比劃地招呼鐘伯祿同去早餐。

這個時間點，學(xué)校食堂早關(guān)門了。

要吃早餐，只能是到街上吃了。

鐘伯祿笑了笑，起床，穿衣。

臨出門，他特意地往肩上挎了個黑色的小挎包。

清早下過雨，樓下的地面濕漉漉的，空氣清新。

兩人在校門旁邊的小面館吃面，相約一起去逛街。

尋瑞常初來乍到，對這里的一切都感到陌生，對這里的一切都產(chǎn)生興趣，難得有同學(xué)相陪逛街，心情大悅。

路過賣香煙的小攤，鐘伯祿鄭重其事地買了一包，給尋瑞常敬了一支，他自己叼了一支，從小挎包里摸出一個打火機，分別點著，優(yōu)哉游哉地吸了起來。

街道寬闊，街市繁華，建筑櫛比鱗次。

過往的紅男綠女，個個搖曳生姿，

尋瑞常兩眼生花，他生怕別人看穿自己是個沒見過世面的鄉(xiāng)下娃，就夸張地抽著煙，大搖大擺地跟在鐘伯祿身后，對于沿途所見的商城、商廈、商店、酒樓、飯店，指指點點，不斷發(fā)表自己的高見，完全是一副指點江山的氣勢。

也不知走了多遠的路程，來了一個農(nóng)貿(mào)市場。

時間不早了，尋瑞常饑腸轆轆。

事實上，鐘伯祿就是帶他來這兒找吃的。

鐘伯祿對這兒的地形非常熟悉，七彎八拐，來到了一個用巨大篷布搭建起來的粥棚。

粥棚里面最顯眼的是那一字擺弄的十幾鍋清火粥。

清火粥的旁邊，是幾十張緊挨在一起的小矮桌。

小矮桌上密密麻麻地擺了大大小小幾十個菜碟。

菜碟上面分別裝有腌制的芋苗、黃瓜皮、酸豆角、酸筍、蘿卜干、腐竹絲、酸白菜等等涼菜，花樣繁多。

在這酷熱時節(jié)里，一望就讓人胃口大開，饞涎欲滴。

鐘伯祿應(yīng)該是這兒的老熟客。

他也不和攤主打的招呼，徑直拿了一個小碗，拿了雙筷子，繞著小矮桌慢慢游走，眼睛盯著矮桌上的涼菜，看到自己喜歡的，就夾上一點，小心地裝到自己的小碗里。

尋瑞常亦步亦趨，有樣學(xué)樣。

小碗里的菜裝得差不多了，鐘伯祿面帶笑容，就近找了張小板凳，挨小矮桌邊坐下。

直到這時，他才抬眼去看那攤主，高高揚起右手，用他的“昌東話”對攤主說：“老板，上粥！”

尋瑞常也學(xué)著他，坐在小板凳上，揚起右手，用剛剛學(xué)來的“昌東話” 對攤主說：“老板，上粥！”

原來，這粥棚只做粥的生意，每碗粥賣5毛錢，涼菜不另外收費。

那粥實在是新鮮，不稠不稀，乍一入口，清涼回甘，讓人齒頰生香，口舌生津，再嚼上兩口涼菜，美，美不可言，美不勝收！

尋瑞常口滑，吃了一碗又一碗，根本停不下來，一連吃了四碗，大呼“過癮”，還想吃，肚子卻已經(jīng)吃撐了。

鐘伯祿只吃了兩碗，卻也已經(jīng)打起飽嗝。

他微笑地看尋瑞常吃，神情就像一個慈祥的老媽媽。

看尋瑞常已經(jīng)停下不吃了，就從小挎包里掏出了三塊錢，很大方地甩給了攤主。

尋瑞常心滿意足，用生硬的“昌東話”問鐘伯祿：“我們該回學(xué)校了吧？”

鐘伯祿沒有急著回答，而慢悠悠地從小挎包里掏出煙盒，遞過來一支，他自己也叼了一支，用打火機點著，然后，才說：“我呢，有親戚家在瑯平市，我得去拜訪，你呢，可以在周邊再逛逛 ，也可以先回學(xué)校。”

?。繉と鸪２铧c尖叫了起來。

這天，他漫無目的地跟著鐘伯祿瞎逛，根本就沒留意去分辨東南西北，天曉得這個農(nóng)貿(mào)市場在瑯平市的哪個方位？離學(xué)校有多遠？

鐘伯祿沒有覺察到他的神色的變化，瀟灑地彈了彈香煙上的煙灰，勒了勒肩上的挎包帶，若無其事地站起來，轉(zhuǎn)身就要離開。

尋瑞常趕緊跳了起來，一把攥住他的胳膊，有些慌不擇言地用普通話說：“你不能走，你不能走，你帶我來的，你得帶我回去！”

鐘伯祿一開始不知道是發(fā)生了什么事，眼神發(fā)愣。

等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樂了。

他有些難以置信地用“昌東話”說：“莫開玩笑，你不是對這些地方都挺熟的嗎？”

尋瑞常只好坦白：“都是裝的，我從沒來過瑯平，哪兒也不熟，哪兒都陌生?！?/p>

鐘伯祿看尋瑞常說得認真，信了，只好陪尋瑞常沿原路往回走，一直走回到校門口。

尋瑞?？偹汩L長地松了口氣。

也直到這時，他才感到雙腿又酸又軟，渾身疲憊不堪。

鐘伯祿拍了拍他的肩頭，說：“好了，回到學(xué)校了，你自己進去吧?！?/p>

說完，挎著他的小挎包，毅然掉頭，往他的親戚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