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薛守業(yè),咱離婚吧?!蔽覌尠央x婚協(xié)議“啪”地拍在我爸面前,聲音里沒一點溫度。
我爸抬眼看她,臉上沒表情,語氣蔫蔫的:“秀蘭,就不能再商量下?”
“商量?我不想耗了!”我媽冷笑道,“你要當你的大孝子,自個兒當去,我不奉陪了?!?/p>
我爸沉默了,手指頭在協(xié)議上懸了半天,最后還是咬咬牙簽了字。
“這別墅是共同財產(chǎn),我那一半,直接過戶給敏敏?!蔽覌屨f。
我爸點頭:“行,都聽你的,連同我這一半也一并過給敏敏,這房子全給你們娘倆。”
那年我17歲,眼睜睜看著家散了。
根源,就在我那重男輕女沒邊的奶奶,還有甩不掉的三叔一家子身上。
奶奶的偏心是刻進骨子里的。打我記事起,奶奶就沒斷過 “丫頭片子是賠錢貨”的念叨。
她不止一次跟我媽說:“趁年輕再生個兒子,給老大留個后,給老薛家添個丁。”
見我媽不應,她就處處挑刺:菜咸了,是“想齁死我們老兩口”,衣服晚洗一天,是“懶骨頭沒規(guī)矩”。
就連我捧回全班第一的獎狀,奶奶也只是撇撇嘴說:“女娃讀書再好有啥用?將來還不是別人家的,白費勁?!?/p>
我爸夾在中間,永遠就那句:“媽年紀大了,老思想改不了,秀蘭你多擔待……”
我媽一肚子委屈沒處撒,這個家,早成了隨時要炸的火藥桶。
2
我媽這積攢了多年的怨氣,在我13歲那年,村里拆遷分房時,曾猛烈爆發(fā)過一次。
那會兒總共分下來一大兩小三套房,外加50萬安置費,按理說該按人頭和政策分。
可奶奶硬是憑著撒潑打滾,把賬算成了她的“一言堂”。
最后的決定是:我爸住那套最大的房,外加8萬安置費,條件是必須帶著她和我爺一起住。
剩下的兩套小戶型安置房,則毫無爭議地全劃給了三叔,外加17萬的安置費!
爺爺奶奶作為戶主,自己還單獨領了25萬的養(yǎng)老安置費。
最冤的是我二姑,她外嫁多年,拆遷時,卻被奶奶當成“潑出去的水”,一分錢、一寸地都沒撈著。
我爺當時覺得這樣分配太不公,猶豫著想反對:“手心手背都是肉,老三拿得也太多了……”
話沒說完,就被奶奶一個眼神瞪回去:“有什么不合適?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老大條件好,帶我們住大房子是應該的!老三家孩子多,負擔重,多分點怎么了?你個老頭子懂什么!”
私下里,爺爺把我爸拉到院角,無奈地拍拍他的手背,低聲勸道:“算了,守業(yè),別為了這點錢傷了一家和氣……”
可我媽心里那團火哪壓得住?分房是關系日后幾十年生計的大事,奶奶還這么偏心,她忍不了!
3.
最終,我媽憋不住去找奶奶理論:“媽,老三兩口子年輕力壯,分了兩套房還拿17萬!我們伺候您二老,房子有了,錢才8萬!還有二妹,她一分沒有,這說不過去吧!”
“咋?”奶奶眼睛一瞪,“老大媳婦兒,你男人有本事你就跟著享福!惦記老三那點錢,還替你小姑子抱不平?老大養(yǎng)活兄弟,幫襯家里是天經(jīng)地義!嫁出去的閨女就是外人!你別在這挑事!”
我媽氣得渾身發(fā)抖。扭頭一看,我爸縮在角落,像個木頭人,一聲不吭。
我媽頓時氣得要吐血,她試圖讓我爸說句話??晌野直槐萍绷?,只是拼命扯著我媽胳膊往外拖:“秀蘭,少說兩句,媽年紀大了……”
“薛守業(yè)!”我媽甩開他的手,眼睛紅得要滴血,“你每次都這樣!她偏心偏到骨頭里,你就只會讓我擔待!你到底有沒有把我和敏敏當自家人?”
那天,我媽摔門回了娘家,住了整整一星期。從那以后,她看我爸的眼神里,多了些說不清的東西,像失望,又像認命。
現(xiàn)在想來,奶奶的偏心,爸爸的退讓,像一把鈍刀子,日復一日割著我媽的心。
直到最后,連她自己都覺得,這日子再耗下去,不過是互相折磨罷了。
4
拆遷的事,沒爭出個眉目,家里反倒成了滾油鍋。
奶奶變本加厲,天天指桑罵槐。三叔三嬸也在旁邊打邊鼓,說我媽“貪得無厭”“不孝公婆”。
這烏煙瘴氣的日子,把人憋得喘不上氣。
就這么熬了一年,我爸扛不住了。
一天晚飯時,他把煙頭摁滅,咬牙跟我媽說:“秀蘭,咱別在這耗了,去城里吧,我想去做建材生意,要不,咱去試試?”
我媽愣了愣,眼里先是驚,后是亮,最后狠狠點頭。
就這樣,我爸帶著我們娘倆,揣著那點拆遷款和積蓄,真就去了城里。他和我媽租了個小門面,起早貪黑搗鼓建材生意。
那會兒,正趕上城市擴建,到處蓋樓修路。爸媽從一個小門面開始,慢慢摸出門道。
運氣,也站在我們這邊,爸媽先是接了個小區(qū)裝修的活兒,因為他們實在,口碑傳出去,生意越來越紅火。
三年功夫,我家不僅花200萬買了帶院子的小別墅,爸媽還把我送進了重點高中。
日子剛松快沒兩年,爺爺走了。
我爸在靈前蹲了半宿,紅著眼跟我媽說:“媽一個人在老家,老三又是個不靠譜的,要不……接來跟咱住吧?”
我媽沒吭聲,只是眼圈紅了,別過頭去。
5
沒多久,奶奶就被接進了這棟剛住熱乎的別墅。
她剛踏進門,眼睛就跟掃雷達似的,末了咂咂嘴:“還是城里好,守業(yè)有本事?!?/p>
這話聽著順耳,可我看她那眼神亮得過頭,像盯著肥肉的狼。
果然,沒幾天奶奶就開始套話:“你這公司,雇了多少人?”
“老三在村里閑得慌,你看能不能……”
我心里咯噔一下,就知道這平靜日子過不了幾天了。
奶奶這哪是來享福的,分明是來給三叔一家“打前站”的。
接下來發(fā)生的事兒,印證了我最壞的猜想。
先是三叔如愿坐進倉庫當庫管,保溫杯、手機成了標配,每月八千旱澇保收,比我媽在店里忙活,賺得還輕松。
接著是堂哥薛勇,那個連進貨單都看不明白的主兒,被硬塞進來當采購主管。他整天游手好閑,正經(jīng)業(yè)務一竅不通,卻對請客吃飯報銷格外熱衷。
這一家子,簡直是兩條血吸蟲,牢牢扒在我爸身上。
我媽強忍了三四個月,臉色一天比一天冷,家里氣壓低得讓人喘不過氣。
6
導火索,在那個周末點燃了。
那天,奶奶一邊在廚房剁排骨,一邊跟我爸說:“守業(yè)啊,這別墅是咱老薛家的,將來可不能落到外人手里。敏敏再好,終究是個丫頭,將來嫁人就是別人家的了。我看啊,不如早點過戶給你侄子,省得便宜了外姓人?!?/p>
她眼角的余光,早掃到了門口擇菜的我媽,偏就裝沒看見。那點心思明晃晃的,就是要把“丫頭片子是外人”這話,往我媽耳朵里塞。
我媽把手里的青菜,“啪”地扔回竹籃:“媽!您這話啥意思?這房子是我和守業(yè)一分分掙的,跟您那寶貝孫子有啥關系?敏敏是我閨女,也是薛家的種,憑啥成外人?”
奶奶眼皮都不抬,輕飄飄甩出句比冰還冷的話:“你肚子不爭氣,怪誰?你要是有本事生個兒子,我至于操這心?”
我爸趕緊攔:“媽,秀蘭,少說兩句……”
“薛守業(yè),你就任由她這么說?”我媽紅著眼看他,“在你心里,我和敏敏到底算啥?”
我爸張張嘴,最后只憋出一句:“媽年紀大了,你別跟她計較……”
那天飯沒吃成,我媽把自己關房間里,哭了一下午。
更氣人的還在后頭。
隔天,我媽聽說我爸悄沒聲的把三叔的工資漲到一萬二!理由是“公司效益好”。
放屁!
公司啥光景,我爸能不知道?這分明是拿自家血汗錢,填他娘和他兄弟的無底洞!
攢了半輩子的委屈,加上這新添的堵,我媽終于繃不住了:“薛守業(yè),你跟你娘過吧。這日子,我不伺候了?!?/p>
7
離婚手續(xù)辦得很快,前后不到一星期。我跟了我媽,搬到市區(qū)租的小公寓。
簽字那天,我爸站在民政局門口,眼圈紅紅的:“敏敏,有空……有空去看看爸。”
我沒說話,拉著我媽轉(zhuǎn)身就走。
沒想到,剛辦完過戶手續(xù)三天,三叔三嬸就攛掇著奶奶在別墅里撒起潑來,死活不肯挪窩。
三嬸坐地上拍著大腿嚎:“這房子是我們薛家的!憑啥給你個丫頭片子?今天這家我們就不搬,誰也別想把我們往外趕!”
奶奶在旁邊指著我媽哭嚎道:“就是!我孫子還等著住呢!你個掃把星,攪得家里雞犬不寧,還想卷著家產(chǎn)跑?”
我媽沒說話,只是抱著胳膊站門口,冷冷看著他們鬧。
“你們在這鬧啥?”這時,我爸趕來了,沖過去拉三叔,“趕緊走!”
“哥!你咋胳膊肘往外拐?”三叔甩開他,“這房子本來就該是咱薛家的!”
“放屁!”我爸猛地吼了一聲,把我都嚇一跳。這是我第一次見他對三叔發(fā)脾氣。
“這房子,是我和秀蘭婚后掙的,給敏敏也是應該的!要不是你們天天吸血,這家能散嗎?再鬧,我就報警了!”
最后,我爸硬是把他們推搡著,趕走了。
只是沒想到,我和我媽這次離開,差點要了我爸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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