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昆侖墟飄著碎雪,蘇清歡指尖凝著最后一道劍痕,玄鐵鑄成的誅仙臺在她腳下裂出蛛網般的細紋。三百年來,她是昆侖最有天賦的弟子,也是最可笑的求道者——師兄林驚寒的劍穿透她丹田時,雪落在臉上,竟比修為盡散的疼更刺骨些。
“清歡,你的靈根是天生的‘劫材’,只有獻祭你,我才能突破飛升境?!绷煮@寒的聲音還像從前教她御劍時那樣溫和,可掌心的靈力正一點點抽走她經脈里最后一絲生氣。
蘇清歡沒掙扎,只是望著云海深處。三百年前她是山間小妖,被路過的林驚寒撿回昆侖,他說“你有慧根,該走大道”,她便信了,把他當作唯一的光。如今光滅了,她才看清誅仙臺上刻滿的不是飛升符文,是密密麻麻的“祭”字。
“為什么不躲?”林驚寒的劍頓了頓,眼底掠過一絲復雜。
蘇清歡扯了扯嘴角,血沫從唇角溢出:“躲了,你怎么飛升?”
話音落時,她忽然抬手,不是攻擊,而是將僅存的妖力盡數渡給林驚寒。丹田處的劇痛讓她眼前發(fā)黑,可她記得林驚寒說過,飛升需要純粹的靈力,她的妖力雖雜,卻能補他靈根的缺。
“清歡!”林驚寒的聲音第一次帶了慌亂,想收回靈力,卻被蘇清歡死死按住手背。
“師兄,”蘇清歡的聲音輕得像雪,“我求道三百年,沒求到長生,只求得……你能得償所愿?!?br/>妖力耗盡的瞬間,蘇清歡的身體開始化作光點。她最后看了一眼林驚寒,見他眼中滿是她從未見過的痛楚,忽然覺得夠了。三百年執(zhí)念,就算是錯的,也該了了。
可就在她意識快要消散時,天地間突然響起轟鳴。原本該涌入林驚寒體內的飛升霞光,竟繞開他,盡數涌向蘇清歡的光點。金色的光芒裹著光點,在誅仙臺上凝聚成一道纖細的身影——蘇清歡的輪廓漸漸清晰,只是周身的氣息變了,不再是半妖半仙的滯澀,而是純粹到極致的仙澤。
“這不可能!”林驚寒踉蹌后退,看著蘇清歡睜開眼。
蘇清歡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尖流轉的仙氣比從前強了百倍。她轉頭看向林驚寒,眼底沒有恨,也沒有愛,只有一片澄澈的平靜:“原來飛升的不是你,是我?!?br/>她終于明白,昆侖典籍里說的“劫材”,從來不是被獻祭者,而是能在絕境中勘破執(zhí)念、放下過往的求道者。她以為自己是為林驚寒而死,實則是在放下的那一刻,渡了自己的最后一劫。
林驚寒僵在原地,看著蘇清歡周身的霞光越來越盛。他忽然想起初見時,山間的小狐貍咬著他的衣角,眼里滿是懵懂的信任;想起她熬夜為他修補劍穗,指尖被絲線磨出血泡;想起她每次闖禍,都會躲在他身后,小聲說“師兄救我”。
原來他早就在日復一日的相處里動了心,卻被飛升的執(zhí)念蒙了眼,親手毀了唯一的光。
“清歡,別走!”林驚寒撲過去,卻被霞光彈開,重重摔在誅仙臺上。他看著蘇清歡的身影漸漸升空,云海在她腳下翻騰,她的白衣在風中獵獵作響,像要去往一個他永遠夠不到的地方。
蘇清歡回頭,最后看了一眼昆侖墟,看了一眼地上的林驚寒。她輕輕抬手,一道柔和的靈力落在他身上,修復了他因強行收力受損的經脈,卻沒再說一句話。
有些傷口,不是靈力能愈合的;有些過往,放下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霞光裹著蘇清歡,徹底消失在云海深處。誅仙臺上只剩下林驚寒,抱著那截被蘇清歡修補過無數次的劍穗,在漫天碎雪里,終于失聲痛哭。
而云端之上,蘇清歡迎著長風,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自由”。沒有執(zhí)念,沒有依附,只有天地與自己。她笑著抬手,指尖劃過云層,留下一道璀璨的仙痕——原來心灰意冷不是終點,放下過往的那一刻,才是真正的飛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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