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2 年夏天,老禿山那地方熱得邪乎,地上爛東西的臭味混著炮彈炸過的硝煙味,那股子味兒別提多沖了,光聞著就讓人想吐。不少讀者朋友說起抗美援朝,總想起冰天雪地的冷,其實朝鮮戰(zhàn)場上的夏天,也一樣難熬。
8 月的一個后半夜,戰(zhàn)士倪祥明從貓耳洞里鉆出來,打算去替戰(zhàn)友小李站崗。本來那天晚上沒安排他站崗,可倪祥明實在睡不著 —— 白天他剛寫了入黨申請書,指導(dǎo)員說組織會考慮他的申請,但能不能批下來還沒個準信。就因為這事兒,他心里一直惦記著,一點困意都沒有。
倪祥明為啥這么上心入黨?實在是他盼這事兒盼了太久了!倪祥明是河南杞縣人,打小家里就窮得叮當響。想吃口白面饅頭,得等到秋收的時候才有機會,平時能吃上紅薯都算不錯了。他姐姐為了讓他多吃口紅薯,自己只能啃樹皮。可就算盼到秋收,吃白面饅頭的事兒也常泡湯 —— 家里地里收的糧食,還沒運到家,就被地主搶光了。
最倒霉的是,倪祥明 16 歲那年,被國民黨抓了壯丁。他不愿意去,兩個國民黨兵上來就動手,把他綁得結(jié)結(jié)實實,還找了倆苦力,跟抬豬似的把他抬進了部隊。舊軍隊里等級特別嚴,沒權(quán)沒錢的壯丁進去,不光當官的會克扣軍餉,就連路過的老兵都敢隨便踹兩腳。
倪祥明身上好多傷,都是在舊軍隊里落下的。那會兒當官的動不動就拿鞭子抽他,打仗的時候還總把他推到最前面,根本不把他當人看。為了擺脫這種日子,倪祥明試著逃過幾次,有一次都跑回家里了,可還是被抓了回去,回去又是一頓毒打。
有一回被打得快不行了,倪祥明心里暗下決心:要是能活下來,以后一定要去當紅軍。他早就聽說,紅軍跟國民黨軍不一樣,是真正為老百姓辦事的隊伍,打仗也是為了老百姓,不光不欺負老百姓,還會幫著老百姓、保護老百姓。
后來戰(zhàn)局變了,解放軍打到了倪祥明的家鄉(xiāng)。他終于等到了機會,主動決定脫離國民黨軍,投奔解放軍。他姐姐也支持他,連夜給他做了一雙千層底的布鞋。倪祥明揣著姐姐做的新鞋,一路跑到解放軍的征兵處,在那兒第一次見到了指導(dǎo)員。
當時指導(dǎo)員問他:“為啥要離開國民黨軍,來參加解放軍???” 倪祥明不懂啥革命大道理,也不知道啥階級斗爭,就實打?qū)嵉卣f:“我想讓所有窮苦人家的孩子,都能吃飽飯。” 這話雖然樸實,卻讓指導(dǎo)員特別滿意,當場就批準了他的入伍申請。
從那以后,倪祥明跟著部隊打完了解放戰(zhàn)爭的后半段,親眼看著解放軍打勝仗,看著新中國成立。抗美援朝一開始,他又跟著部隊跨過鴨綠江,在戰(zhàn)場上表現(xiàn)得特別勇敢??勺屗睦镉悬c遺憾的是,參軍這么多年,自己還沒入黨呢。
1952 年,在前線的倪祥明終于等到了入黨的機會??汕熬€物資太缺了,連張能寫字的紙都找不著,這入黨申請書咋寫啊?還好有個戰(zhàn)友知道他想入黨,從懷里掏出一個從美軍那兒繳獲的煙盒 —— 展開一看,里面是空的,剛好能寫字,就把煙盒送給了他。
倪祥明拿著煙盒,心里挺高興,趕緊掏出自己珍藏的筆??伤麤]讀過書,根本不會寫字,這下又急又上火。寫字這事兒沒法糊弄,他琢磨了半天,也沒寫出幾個字。
直到第二天,倪祥明找到文化教員,在教員的幫忙下,才寫下三句話,總共也就二十多個字,總算把入黨申請書交了上去。到了晚上,他心里一直琢磨著入黨的事兒,生怕申請通不過。他太想入黨了,這么多年在戰(zhàn)場上拼殺,最盼的就是這一天。
所以到了后半夜,倪祥明還是睡不著,干脆就不睡了,起身去替當晚站崗的小李 —— 反正自己睡不著,不如讓戰(zhàn)友多歇會兒??伤麤]料到,美軍當晚竟然偷襲我軍陣地,剛好被往崗哨走的他撞見了。
一直以來,我軍打夜戰(zhàn)最厲害,美軍打仗通常都等天亮。所以這次美軍夜里偷襲,誰都沒料到,他們都快摸到陣地跟前了。要是沒被倪祥明發(fā)現(xiàn),后果真不堪設(shè)想。倪祥明一看到敵人,立馬大聲喊著示警,正在睡覺的志愿軍戰(zhàn)士趕緊爬起來,投入戰(zhàn)斗。
借著月光,倪祥明看清楚了:美軍這次來偷襲的小隊,大概有三十多人,個個全副武裝,貓著腰順著一條山溝往上摸。他一喊示警,美軍也聽見了,立刻端起槍,提前發(fā)起了猛攻。
因為是倉促應(yīng)戰(zhàn),我軍準備不足,好多戰(zhàn)士的武器彈藥都沒來得及準備好。二排長王鐵柱剛提著槍跑到陣地上,就被摸上來的美軍打中,當場就倒了下去。倪祥明親眼看到這一幕,眼睛一下子就紅了,一邊喊著 “排長”,一邊朝王鐵柱沖過去。
可惜倪祥明還是來晚了一步,最后只能拿起排長的槍,接著跟敵人打。等戰(zhàn)友們在正面陣地穩(wěn)住了陣腳,倪祥明叫上戰(zhàn)友周元德,一起從側(cè)翼跳出陣地,想偷襲美軍??汕闪?,美軍有個五人小隊也打著同樣的主意,兩撥人一下子遇上了。
雖說倪祥明和周元德反應(yīng)快,一下子就打死了三個美軍,但另外兩個美軍馬上反擊。就在這次反擊中,倪祥明被敵人的刺刀捅進了肚子,鮮血一下子就涌了出來。周元德想過來幫忙,另一個美軍撲上來把他按倒,兩人滾到一邊扭打起來。
倪祥明被捅中肚子后,手里還攥著工兵鏟,一鏟子拍在那美軍的頭上,兩人扭打在一起。廝打過程中,倪祥明使勁扭斷了對方的脖子,可他自己的傷也越來越重。周元德解決了自己的對手,回頭看到倪祥明的樣子,急得哭了,背起他就想撤離。
可這時候,美軍大部隊趕了過來。倪祥明掙扎著讓周元德放下自己,接著掏出隨身攜帶的手榴彈,一邊讓戰(zhàn)友趕緊走,一邊拉開手榴彈的保險,喊著 “中國共產(chǎn)黨萬歲”,朝著敵人撲過去,跟敵人同歸于盡了。
戰(zhàn)后,指導(dǎo)員親自宣讀了倪祥明生前遞交的入黨申請結(jié)果 —— 組織同意追認他為中國共產(chǎn)黨員。只是這個好消息,他再也聽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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