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華走的第三天，婆婆來收拾他的東西。

我坐在客廳里，看著她從臥室進進出出，抱著一堆堆衣服。她動作很慢，每拿一件都要停頓一下，像是在跟什么告別。我想幫忙，但腿軟得站不起來。這幾天我?guī)缀鯖]怎么吃東西，胃里空得發(fā)疼。

"小雯，你過來一下。"婆婆在臥室里叫我。

我扶著墻壁走過去。她正蹲在衣柜最下面那層，手里拿著一個鐵盒子，很舊的那種，邊角都有些生銹了。

"這個，你拿著吧。"她把盒子遞給我，眼神有些閃躲。

盒子挺沉的，我接過來時手都在抖。"這是什么？"

"建華的東西。"她站起身，拍拍手上的灰，"他說過，如果有什么意外，就把這個給你。"

我愣住了。建華什么時候說過這話？我們結(jié)婚三年，他從沒跟我提起過什么盒子。

婆婆看我疑惑，嘆了口氣："小雯，有些事情你遲早要知道的。建華這孩子，心思重。"

婆婆走后，我一個人坐在客廳里，盯著那個盒子看了很久。

外面下著雨，窗戶上的水珠一顆顆滑下來，像眼淚。我想起建華出門那天早上，他站在門口穿鞋，回頭對我說："晚上想吃什么？我下班買菜回來。"

我當(dāng)時在刷牙，含糊地說了句隨便?，F(xiàn)在想想，那是他最后一句話。如果我知道，我會說點別的，比如"路上小心"，或者"我愛你"。但人生沒有如果。

我終于打開了盒子。

最上面是一沓錢，不多，大概兩萬塊，都是百元大鈔，用橡皮筋捆著。錢下面是一張紙條，建華的字跡：小雯，如果你看到這個，說明我已經(jīng)不在了。這些錢是我攢的私房錢，本來想給你買個項鏈，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

我的眼淚瞬間涌了出來。

紙條下面還有東西。一個小首飾盒，里面躺著一條金項鏈，樣式很簡單，但很精致。吊墜是個小心形，上面刻著我的名字。

我記起來了。去年逛商場的時候，我在珠寶店的櫥窗前停下來看了很久。建華當(dāng)時說太貴了，我們還是攢錢買房吧。我沒說什么，但心里確實有點失落。沒想到他記得。

盒子里還有更多東西。

一本日記，很薄的那種，封面已經(jīng)有些發(fā)黃。我翻開第一頁，看到建華的字：2019年3月15日，今天跟小雯領(lǐng)證了。她穿著白色連衣裙，特別好看。我有點緊張，簽字的時候手都在抖。

我繼續(xù)往下翻。里面記錄的都是我們生活中的小事。我生病的時候他半夜起來給我倒水；我們第一次吵架后他在外面走了兩個小時才回家；我生日那天他下班后跑了三個蛋糕店才買到我喜歡的草莓蛋糕。

每一件事我都記得，但我不知道他也記得這么清楚，還專門寫下來。

最后幾頁是最近的日期。2024年8月20日：小雯今天說想要個孩子了。我也想，但是房貸壓力太大，她工作又不穩(wěn)定。再等等吧，等我升職了就要。

2024年9月10日：小雯的媽媽又催我們生孩子。小雯很煩惱，我安慰她說不急。其實我比她還想要孩子，但我想給孩子更好的條件。我是個男人，這是我的責(zé)任。

2024年9月22日：今天路過幼兒園，看到那些小朋友，突然很想我們的孩子會是什么樣子。如果是女兒，希望像小雯一樣漂亮；如果是兒子，希望比我勇敢一些。

最后一頁是9月25日，就是他出事的前一天：小雯今天心情不好，工作上遇到點問題。我給她做了她最愛吃的糖醋里脊。她吃飯的時候笑了，我覺得什么都值得。

我把日記抱在胸前，哭得像個孩子。

原來建華心里裝著這么多東西，可他從來不說。他總是笑著說沒事，總是說我們慢慢來，總是讓我不要有壓力。我以為他真的無所謂，原來他心里比我想得更多。

盒子底部還有一封信，是給我寫的正式信件。

小雯，如果你讀到這封信，說明老天爺跟我開了個玩笑。

我不是個會說話的人，很多話當(dāng)面說不出口，只能寫在這里。謝謝你嫁給我，這三年是我這輩子最快樂的時光。

我知道我們的生活不夠富裕，房子也不大，你有時候會羨慕別人。但請相信，我一直在努力讓我們的生活變得更好。也許我的步子慢了一些，但我從來沒有放棄過。

關(guān)于孩子的事，我知道你想要。我也想要，非常想。但我希望能給孩子一個穩(wěn)定的環(huán)境，不希望他像我小時候那樣總是擔(dān)心家里的經(jīng)濟狀況。

這些錢你拿著，不多，但能應(yīng)應(yīng)急。我還給你買了保險，受益人是你。如果可以，你用這些錢去學(xué)點什么，或者開個小店，不要再替別人打工了。

最重要的是，如果你遇到合適的人，不要因為我而拒絕。我希望你幸福，這比什么都重要。

永遠愛你的建華。

我把信看了三遍，每看一遍都哭得更厲害。外面的雨停了，陽光從窗戶里透進來，照在那個舊盒子上。

建華走了，但他用這種方式告訴我，他的愛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