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顧維鈞在紐約睡夢中安然離世,享年98歲。
32年后,他的妻子嚴幼韻也在同一張床上安詳離開,活到了112歲。
一對加起來210歲的夫妻,聽起來是不是像傳奇?
可更讓人好奇的是,這段婚姻開始時,他71歲,她54歲,別人都說不靠譜,可他們卻過了整整25年恩愛如初的日子。
那么,這對夫妻到底經(jīng)歷過什么?嚴幼韻又憑什么成了顧維鈞最后的歸宿?
落魄時遇到貴人
1888年1月29日,顧維鈞出生在江蘇省太倉州嘉定縣(今上海嘉定區(qū))。
顧維鈞出身雖為讀書門第,卻難掩家道中落的尷尬。
他的父親顧晴川,在上海任職不過是個虛職的幕僚,肩上有“道尹顧先生”的頭銜,腰包卻難撐家中開銷。
但人生際遇有時全憑一念之間,那日到訪家中的張衡山,是顧晴川的同僚。
他與顧晴川閑聊時,看見正在廳后默默誦讀的顧維鈞,說:“你家這小子,將來必是大貴之人?!?/p>
而且,張衡山?jīng)]有兒子,一直渴望為掌上明珠尋一良配,在他的推動下,顧維鈞與張衡山的獨女張潤娥定下了婚約。
命運的天平從此傾斜,顧維鈞年紀尚輕,卻因未來岳丈的提攜,得以赴美留學。
他的學費、生活費全由張衡山一手包辦。
在當時,能出國讀書不僅是知識的飛躍,更是社會階層的躍升。
顧維鈞初到美國,如饑似渴地汲取著新世界的知識與理念。
他在哥倫比亞大學攻讀政治與國際法,漸漸成長為一個既懂西方法律制度、又精通英語表達的優(yōu)秀外交人才。
他的思想也在悄然轉(zhuǎn)變,他渴望的是情感上的共鳴,是精神上的契合,而不是一場早早決定、無感情基礎(chǔ)的交易。
彼時的張潤娥,自小在內(nèi)宅中長大,謹守規(guī)矩、不懂變通,不知西方為何物,更不會去理解丈夫那顆蠢蠢欲動、躍躍欲試的靈魂。
于是,顧維鈞的心,更是漸行漸遠。
在留學期間,他多次向父親表示希望解除婚約,面對父親的斥責與反對,他最終選擇妥協(xié),成婚后勉強帶著張潤娥來到美國。
但到了美國,他再也無法掩飾內(nèi)心的疏離與不滿,索性將妻子安置在寄宿家庭,彼此幾無來往。
學業(yè)一成,事業(yè)初見端倪,他第一時間提出離婚。
離婚后,張潤娥在家人陪伴下返回上海,含恨遁入盧家觀音堂,削發(fā)為尼。
而顧維鈞則帶著新的人生資歷,繼續(xù)踏上屬于他的康莊大道。
才子佳人
1913年的北京,彼時的顧維鈞,從哥倫比亞大學歸國不久,才華橫溢、風度翩翩,年紀輕輕,便已在總統(tǒng)府與外交部之間進出頻繁,成為政界少有的留洋青年才俊。
而在一次高層宴會上,他遇見了那個改變他命運節(jié)奏的女子唐寶玥。
她是總理唐紹儀的掌上明珠,不同于傳統(tǒng)意義上的閨閣女子,聰慧嫻雅、談吐大方。
她站在人群中,讓顧維鈞一眼難忘。
也許是命中注定,兩人交談時竟有種久違的契合與輕松。
唐紹儀看在眼中,樂在心里,一個是留學歸來的年輕翹楚,一個是自家女兒中最出色的一位,門當戶對,情投意合,實在是一段佳話。
他不但不設阻攔,反而親自張羅婚事。
1913年6月,顧維鈞與唐寶玥在上海虹口公園舉辦了婚禮。
婚后,顧維鈞被派往美國出任公使,他帶著新婚妻子一同赴任。
從此,他們一起踏上外交生涯的旅途,共同出入各國政要的官邸廳堂,也在異國他鄉(xiāng)筑起屬于兩人的小家。
唐寶玥不僅是一個陪伴左右的妻子,更是一位堪稱理想搭檔的“外交夫人”。
她能流利地使用英語與法語,儀態(tài)端莊,氣質(zhì)出眾,總能在各種場合中游刃有余地應對,使丈夫倍感體面。
可命運總是忍不住,在美滿的畫卷上狠狠潑下一筆。
1918年,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剛剛結(jié)束,顧維鈞接到北洋政府的任命,代表中國前往巴黎參加即將召開的和平會議。
就在他準備啟程之際,噩耗傳來,唐寶玥因感染流感,高燒不退,僅僅兩天時間,便香消玉殞。
悲痛之余,國家使命卻不容推辭,唐寶玥下葬之后,顧維鈞強忍心中劇痛,毅然收拾行裝,奔赴巴黎。
巴黎和會那場舉世矚目的外交戰(zhàn)中,顧維鈞獨自站在講壇前,面對日方代表的咄咄逼人,他用冷靜與堅定據(jù)理力爭。
他那一篇力陳山東主權(quán)歸屬中國的演說,語驚四座,喚醒世界對中國正義的關(guān)注。
豪門聯(lián)姻
值得一提的是,巴黎不只是世界外交的舞臺,也成了顧維鈞命運又一次轉(zhuǎn)折的見證地。
1919年,一個意外的名字再次闖入了他的世界。
那一日,顧維鈞如往常一樣前往好友黃琮蘭家商談事務,期間,在他家看到了一張照片。
照片中的女子面容清秀,神態(tài)端莊,眉眼間與黃琮蘭頗為相似,卻更多幾分靈動。
顧維鈞下意識地問:“這位,是你的妹妹?”
黃琮蘭聞言一笑,道破顧維鈞心思,頓時便起了撮合之意。
初見之下,二人交談并不算熱絡,黃蕙蘭甚至表現(xiàn)得頗為冷淡。
但顧維鈞卻開始頻繁地出現(xiàn)在黃蕙蘭所到之處,借故相遇,溫言細語,步步推進。
甚至為了迎合黃蕙蘭的喜好,他刻意去學習她喜歡的德奧音樂,還在一次晚宴上用一口流利的法語為她朗誦雨果的詩句。
黃蕙蘭心中漸漸被這份堅持與誠意打動。
1920年10月2日,兩人在中國駐法國使館舉行了婚禮。
婚后初期,兩人琴瑟和鳴,黃蕙蘭作為駐外大使夫人,也頻繁出席各國政要宴會,談吐得體,舉止優(yōu)雅,迅速在社交圈站穩(wěn)腳跟。
而她本身也極富外交天賦,常能以柔制剛,幫助丈夫化解不少棘手局面。
可惜,真正的問題,源于他們對生活的根本理解背道而馳。
黃蕙蘭出生富貴,習慣了錦衣玉食,揮金如土乃家常便飯,而顧維鈞,自幼在清貧中長大,一路靠才學與勤勉拼搏。
他們曾在歐洲購置一座別墅,顧維鈞隨口一句“這別墅風景真好”,黃蕙蘭便立刻致信父親,索要十萬巨資買下房產(chǎn)。
顧維鈞得知后,并未感激,反而愈發(fā)感到心寒,兩人之間那點兒殘存的理解與體貼,也在金錢的漩渦中逐漸湮沒。
不止如此,黃蕙蘭的“強勢”性格,也讓顧維鈞在日常生活中倍感壓抑。
她習慣掌控一切,從家中擺設到衣食住行,甚至在外交事務上也時常插手。
而顧維鈞性格溫和,雖不爭不搶,卻對這種無形的“干預”充滿抵觸。
他開始變得沉默、冷淡,越來越多地把自己封閉在辦公室與應酬之間,躲避那個“無懈可擊”的妻子。
就在這段婚姻走入僵局之時,一個柔和而溫暖的身影闖入了他的生活。
她叫嚴幼韻,復旦大學首位女大學生,年輕時便是上海社交圈中小有名氣的“才女”。
與黃蕙蘭截然不同,嚴幼韻受過良好教育,卻懂得在風雨飄搖的年代如何照顧一個家庭,如何用行動守護所愛的人。
她的三個孩子因為戰(zhàn)亂失去父親,而她一人承擔起近四十人的生活重擔,從不抱怨、從不炫耀,只是一點一滴把日子過得體面。
顧維鈞與她最初的接觸,是一次宴會上的偶遇。
那時她剛剛開始為聯(lián)合國擔任禮賓官,一身得體素雅的旗袍,氣質(zhì)清麗,舉止謙和。
當她溫聲與顧維鈞交談時,沒有外交辭令的虛偽,也沒有上層圈子的傲慢,有的只是恰到好處的關(guān)心與尊重。
隨著交往加深,黃蕙蘭開始察覺到丈夫的變化,她的質(zhì)問、爭吵甚至怒罵,都無法讓顧維鈞回心轉(zhuǎn)意。
終于有一天,在一次家庭爭執(zhí)中,黃蕙蘭失控地將一杯水潑在了顧維鈞臉上。
這一幕,徹底打破了夫妻之間最后的體面,也將這段歷經(jīng)十數(shù)年的婚姻推入了冰點。
幾個月后,兩人正式離婚。
三年之后,顧維鈞在公眾場合高調(diào)宣布與嚴幼韻結(jié)婚,震驚整個外交界。
暮年知己
顧維鈞和嚴幼韻的這段婚姻,從開始便不被外界看好。
顧維鈞71歲,歷經(jīng)三段婚姻,而嚴幼韻54歲,是一個失去丈夫十余年的外交官寡婦,肩頭扛著三個女兒,還有長年未痊的戰(zhàn)爭創(chuàng)傷。
但嚴幼韻并沒有因顧維鈞的名聲而怯步,兩人結(jié)婚后,生活也進入了緩慢、溫柔的節(jié)奏。
顧維鈞早年便患有嚴重的胃病,年老之后尤為頻繁,常在夜里疼得滿頭冷汗。
嚴幼韻幾乎全年無休地守在他身邊,悉心照料,她每天按時為他煮牛奶、磨藥、準備柔軟的食物,甚至將自己的作息也徹底調(diào)整為“顧先生時間”。
她從不喊苦,也從不宣揚,做這些事時總是溫聲細語,從未有過絲毫怨言。
嚴幼韻睡眠一向淺,而顧維鈞年紀大了,常常夜里翻身、起夜,她便跟著醒來,細致地為他掖被子、扶他走動,天亮還要替他整理會見稿件,打理公務郵件。
顧維鈞雖已退休多年,但仍關(guān)心中國外交大勢,不時接待訪客,撰寫文章、整理回憶錄。
許多細節(jié)性的文稿,都由嚴幼韻一字一句謄抄整理。
她成了他的妻子、秘書、護理員,更成了他人生最后歲月中唯一的港灣。
顧維鈞最喜歡的,是在清晨喝完牛奶后,在陽臺上曬著太陽,緩緩地向妻子講述他年輕時的外交經(jīng)歷。
他講得津津有味,而嚴幼韻,即便聽過無數(shù)遍,也總是報以耐心與笑意,就像第一次聽他講述那般認真投入。
1985年,顧維鈞在紐約安詳去世,享年98歲。
那一天,他是在睡夢中離開的,床頭依舊放著嚴幼韻為他預熱好的牛奶,只是那一夜,他再也沒有醒來。
丈夫去世后,嚴幼韻將他的遺物悉數(shù)打包,捐贈給上海嘉定故鄉(xiāng)的紀念館,又個人捐出10萬美元,用于籌建“顧維鈞生平陳列室”。
從1985年到2017年,整整32年,她未再婚,也未公開傳出任何情感瓜葛。
她就這樣,獨自在紐約生活,把顧維鈞留給她的精神世界,打理得井井有條。
她堅持每日閱讀中英文報紙,關(guān)心國際大事;自己縫補羊毛衫,烤蛋糕,還會定期到附近超市購物,從不假手他人。
哪怕過百歲,她依舊穿高跟鞋、噴香水、做指甲。
她不是為了“保持形象”,而是因為她從不認為“年老”等于“凋零”,她以一種近乎優(yōu)雅固執(zhí)的方式,延續(xù)著自己的風骨。
2017年春天,嚴幼韻在紐約安詳辭世,享年112歲。
沒有儀式,沒有哀樂,她如同顧維鈞當年一樣,在夜色中離去。
她留給世界的,不只是“顧太太”的稱謂,更是一種舊時代的風范,知書達理、自立自強、守信守義。
暮年知己,勝過紅顏,在顧維鈞人生的最后25年里,他終于擁有了真正意義上的愛情。
不是熾烈驚艷的火花,而是攜手看盡風景、無懼時光流逝的深情,她來得不早,卻剛好陪他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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