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10月,長春城內(nèi),曾澤生面對解放軍的起義條件,四條都能接受。
唯獨第一條——消滅鄭洞國部,軍長沉默許久:"這條辦不到。"
一句話,差點讓三萬滇軍的命運生變。
困守孤城的滇軍
長春城墻外,解放軍的包圍圈已經(jīng)收緊了五個月。
城內(nèi)糧食靠空投,一天只能投下幾十袋面粉,士兵餓得面黃肌瘦,連站崗都要互相攙扶。
更要命的,六十軍這支云南部隊,守的是東城。西城的新七軍,蔣介石的嫡系。
兩支部隊,同在長春,心思各異。
曾澤生清楚,滇軍在蔣介石眼里就是雜牌。裝備、給養(yǎng)、地位,樣樣不如嫡系。
1946年從云南調(diào)到東北,說是"戡亂",實際上是被當炮灰使。
鞍山、吉林,一路打過來,兵員損失大半,補充跟不上。
鄭洞國的兵團司令部就設(shè)在西城。
鄭洞國
每次開會,新七軍的將領(lǐng)坐前排,六十軍的人靠邊站。連作戰(zhàn)命令,都要先給新七軍,再輪到六十軍。
城外的包圍圈越來越緊,逃兵現(xiàn)象開始出現(xiàn)。
先是零散士兵,后來成班成排。守備官兵翻墻出城投奔解放軍的,每天都有。
有個連長帶著全連人馬直接走了,留下空蕩蕩的陣地。
9月22日夜里,曾澤生拿起電話,打給182師師長白肇學,和暫21師師長隴耀。
白肇學
三個人在軍部辦公室碰頭。
隴耀開門見山:"軍長,再不做決斷,三萬弟兄就要全折在這兒。"
白肇學點頭:"突圍是死路,死守也是死路。"
曾澤生沉默,滇軍從臺兒莊打到東北,弟兄們的命不能白扔。
蔣介石的天下已經(jīng)搖搖欲墜,為他殉葬,不值。
可起義這條路,能走通嗎?
云南老家還有三萬滇軍家屬,盧漢還在昆明,龍云雖然下臺,滇系的根還在,一旦起義,這些人會不會遭殃?
盧漢
隴耀看出軍長的顧慮:"保住這三萬人,才有本錢。全死在長春,什么都沒了。"
曾澤生抬起頭:"你說得對。活著,才有希望。"
決心下了,接下來要解決的,是怎么跟解放軍搭上線。
秘密聯(lián)絡(luò)與四點要求
10月14日凌晨,錦州失守的消息傳進長春。
10萬國軍全軍覆沒,東北剩下的據(jù)點只剩長春和沈陽。陸路撤退的門徹底關(guān)了。
曾澤生知道,時間不多了,當天一早,隴耀派人把李崢先和張秉昌叫到師部。
隴耀
這兩人都是地下黨員,之前被派回六十軍做策反工作。
隴耀把一封信交給兩人:"這是軍長、白師長和我三個人的聯(lián)名信。你們代表六十軍,出城跟解放軍談起義的事。"
信是白肇學親筆寫的,三個人的簽名端端正正。
李崢先接過信:"師長,有什么具體要求嗎?"
隴耀掏出一張紙,上面寫著四條:
"第一,明確起義時間、行進方向、路線和到達地點。
第二,規(guī)定通訊聯(lián)絡(luò)的口令信號。
第三,起義后的服裝、糧秣給養(yǎng)怎么補給。
第四,最重要的一條——不要把起義部隊打亂編制。"
最后這條,是曾澤生反復(fù)強調(diào)的。
六十軍是滇軍老底子,從云南一路帶到東北。打散了,這支隊伍就不存在了。弟兄們跟著自己出生入死,不能讓他們成為散兵游勇。
張秉昌收好信:"師長放心,我們一定把話帶到。"
隴耀又從內(nèi)衣口袋掏出另一封信:"這封信是保命的。如果解放軍懷疑我們的誠意,就把這封信拿出來。上面有我們?nèi)齻€人的簽名,承諾如果變卦,可以把信公之于世。"
兩人連夜出城,穿過防線時,解放軍哨兵攔住去路。
李崢先亮明身份,說有要事求見負責人。哨兵通報上去,很快就有人把他們帶到窮崗子的東北軍區(qū)前方辦事處。
劉浩接待了他們,李崢先把信呈上,說明來意。
劉浩看完信,辨認了三個人的簽名,確認是真跡。
第二天,唐天際也趕到了。
唐天際聽完隴耀提出的四條要求,點點頭:"這幾條都好辦。"
李崢先松了口氣。
唐天際話鋒一轉(zhuǎn):"隴師長提的這四條,是起義的具體操作問題。我們這邊也有幾個問題,更重要。"
唐天際
李崢先和張秉昌對視一眼。
"第一個問題,鄭洞國兵團部和新七軍怎么辦?你們不打他們,他們會打你們。"
"第二個問題,六十軍一撤,長春市的治安誰來管?幾十萬老百姓的安全怎么保障?"
"第三個問題,城里的公私物資、軍政物資,怎么保護?"
三個問題,一個比一個棘手。
李崢先傻眼了。出城前,隴耀只交代了四條,這些問題根本沒提過。
談判中的難題
李崢先和張秉昌帶著問題返回長春。
隴耀聽完匯報,臉色凝重,曾澤生聽到第一個問題時,沉默了很久。
"鄭洞國是個好好先生。新七軍軍長李鴻還病著。大家在長春守了這么久,怎么能乘人之危?"
這是曾澤生的原話,軍人有軍人的規(guī)矩。
鄭洞國雖然是對手,相處幾個月下來,沒有為難過六十軍。
李鴻病重在床,連指揮都交給副手。要對這些人下手,曾澤生心里過不去。
隴耀著急:"軍長,形勢緊迫。解放軍的顧慮不是沒道理,鄭洞國那邊要是知道咱們起義,肯定會反撲。"
白肇學也勸:"現(xiàn)在不是講情面的時候。"
曾澤生搖頭:"這條我辦不到。其他幾條,按解放軍的要求辦。"
李崢先為難了?;厝ピ趺唇淮??
曾澤生看出他的顧慮:"你們?nèi)鐚嵒貓蟆>驼f這是我的態(tài)度。"
于是派暫21師副師長李佐和182師副師長任孝忠作為正式代表出城。
臨行前,曾澤生把蔣介石空投下來的突圍手令交給兩人:"把這個也帶上,讓解放軍知道我們的誠意。"
手令上白紙黑字,要求六十軍立即突圍向沈陽靠攏。
曾澤生留著這個沒執(zhí)行,就是在等起義的時機。
李佐和任孝忠見到唐天際,先說了曾澤生的態(tài)度:"軍長說了,第一條辦不到。其他幾條,照辦。"
李佐
唐天際沒有發(fā)火,反倒追問起細節(jié):"六十軍準備怎么撤出長春?鄭洞國那邊會不會阻攔?撤退路線定了嗎?部隊怎么交接防務(wù)?"
兩個副師長答不上來。
出城前,曾澤生只交代了態(tài)度,具體操作方案還沒定。
唐天際嘆了口氣:"這么大的事,不能想一步走一步。你們回去,跟曾軍長再商量商量。把細節(jié)敲死了,再來談。"
劉浩陪著李佐和任孝忠回長春。
當晚,通信兵架通了兩軍之間的電話線。曾澤生第一次直接跟唐天際通話。
唐天際
電話里,唐天際語氣緩和:
"曾軍長,起義這件事,我們歡迎。鄭洞國那邊的問題,您不想動手,我們理解。那就換個辦法——交接防務(wù)。你們把東城交給我們,部隊撤到九臺休整。至于鄭洞國,我們來處理。"
曾澤生聽完,心里的石頭落了地。
不用直接對鄭洞國動手,又能完成起義,這個方案能接受。
"好,就按這個辦。"
10月16日上午,劉浩陪曾澤生出城,跟唐天際面談。
兩人敲定了所有細節(jié):當天夜里開始交接防務(wù),凌晨4點前完成。
解放軍獨立第6、8、9師進城接管東半部防區(qū),六十軍同時撤出,開往九臺。
口令、信號、路線,全部確定。
下午3點,曾澤生返回長春,距離起義,只剩幾個小時。
起義成功與和平解放
晚8點,182師開始向新七軍布防區(qū)移動。
新七軍的哨兵發(fā)現(xiàn)異常,打電話詢問。182師回復(fù):奉命調(diào)整防線。
鄭洞國的兵團司令部接到報告,沒有多想。長春守軍頻繁調(diào)整部署,這幾個月已經(jīng)習慣了。
11點,曾澤生把52師師長李嵩叫到軍部。
李嵩是蔣介石安插在六十軍的釘子,
52師名義上歸六十軍建制,實際上直接聽命于鄭洞國,這個人必須控制住。
李嵩進門,曾澤生直接宣布:"六十軍決定起義。你現(xiàn)在被扣押了,通知你的副師長和副團長,服從命令。"
李嵩愣住,還想辯解。衛(wèi)兵已經(jīng)上前,把人押了下去。
同時,曾澤生派李佐和任孝忠再次出城,帶上蔣介石的突圍手令和鄭洞國的突圍計劃。
這些文件,是六十軍誠意的最后證明。
午夜時分,解放軍獨立第6、8、9師分三路進城。
六十軍的哨兵按照約定的口令,打開城門。交接防務(wù)的過程很順利,沒有開一槍。
12點整,六十軍26000多人全部撤出長春東半部,沿著事先定好的路線開往九臺。
曾澤生和劉浩、李崢先最后離開。
走出城門時,蔣介石派來的三架飛機在郊外盲目投了幾顆炸彈,沒炸中任何目標。
飛機飛走后,長春東城徹底易手。
10月17日,六十軍正式通電起義,西城的鄭洞國這才知道出了大事。
兵團司令部和新七軍成了孤軍。周圍全是解放軍,六十軍已經(jīng)撤走。鄭洞國想突圍,根本沒有可能。
夜里,曾澤生給鄭洞國打電話。
電話接通,劉浩接過話筒:"鄭司令,長春的形勢您看到了。放下武器,保證您的安全。六十軍曾軍長已經(jīng)起義,您也順應(yīng)形勢,跟曾軍長一起行動。"
鄭洞國沉默,劉浩又說:"來日方長,后會有期。"電話掛斷。
10月18日晚,新七軍全體官兵放下武器。
21日凌晨,鄭洞國在兵團司令部被部下簇擁著走出中央銀行大樓。長春,徹底解放。
整個過程,沒有發(fā)生大規(guī)模戰(zhàn)斗。一座完整的城市,數(shù)十萬市民,都保住了。
六十軍改編為中國人民解放軍第50軍,曾澤生繼續(xù)擔任軍長。
1950年10月,第50軍成為首批入朝作戰(zhàn)的部隊之一。漢江阻擊戰(zhàn),50軍頂住美軍50天的進攻,創(chuàng)造了志愿軍戰(zhàn)史上的奇跡。
1955年,曾澤生被授予中將軍銜,獲一級解放勛章。
一條"辦不到"的要求,曾澤生用自己的方式解決了,他沒有對鄭洞國動手,解放軍理解了這份堅持。
起義成功,長春和平解放,三萬滇軍弟兄保住了性命。
軍人的底線,有時候比命令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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