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學老師講解保護鳥類的相關知識 供圖/受訪者 泥河灣人類起源研學基地內，學生們在進行“考古” 學生們嘗試鉆木取火 巡天尚谷園研學基地內，學生們在農田里了解稻谷的相關知識

國慶期間，河北省張家口市康?？h的康巴諾爾湖畔迎來了一批特殊的“客人”，40多位來自北京以及張家口的學生和家長手持望遠鏡，屏息凝神，追蹤珍稀鳥類的蹤跡；在泥河灣人類起源研學基地的野外研學區(qū)，一群學生正蹲在黃土地里，進行著一場緊張的“考古發(fā)掘”，而一旁，一群學生身披“獸皮”，全情投入地嘗試鉆木取火……這是張家口豐富多彩的研學資源中的冰山一角。去年起，該市著力發(fā)展研學經濟，致力于打造全國研學旅游目的地，結合自身歷史、科技、生態(tài)、綠色、文化等資源稟賦，讓學生們不再拘泥于教室內的課堂，將抽象的書本知識化作可觸摸、可感知的實踐體驗。

近年來，張家口借助京津冀協(xié)同發(fā)展契機，結合自身資源優(yōu)勢，升級、打造63家研學基地，為全國學生提供優(yōu)質研學項目。今年1月至9月，全市累計接待研學群體92.6萬人次。北京市八達嶺中心小學學生家長說：“在這里研學后，對于孩子來說，許多知識不再抽象，而是能在生活中得到應用和反饋?！?/p>

生態(tài)共享

小學生探秘遺鷗之鄉(xiāng)心中種下環(huán)保的種子

“噓，來了來了，就在右邊！別出聲……”河北省張家口市康保縣康巴諾爾湖畔，40多名學生和家長們手持望遠鏡，向遠處屏息凝神觀望。時間劃過，臨近中午，這群學生終于在濕地的一片淺灘上看到了正在覓食的紅嘴鷗。

孩子們怕驚擾到它們，又難抑心中的激動，伸手拽著父母的衣角，指著紅嘴鷗的方向，踮著腳尖輕聲雀躍。這是由康?？h文化廣電和旅游局發(fā)起的“探秘遺鷗之鄉(xiāng)，共護生態(tài)家園”研學活動。來自北京市八達嶺中心小學、張家口紅旗樓小學等學校的小學生及家長，共同體驗中國遺鷗之鄉(xiāng)的獨特魅力。

小熊是北京市八達嶺中心小學的一名學生，從小就喜歡研究各種鳥類，“書本上‘濕地生態(tài)平衡’的概念是抽象的，但今天，我第一次親眼看到紅嘴鷗在這么近的一片水域自由棲息，聽到它們清脆的鳴叫，才真切地感受到我們保護的不僅僅是一種鳥，而是一個完整、鮮活的生命共同體?！?/p>

今年61歲的楊德森是河北省康?？h知名的生態(tài)攝影愛好者，多年前專注于鳥類攝影，長期蹲守康巴諾爾湖濕地，拍攝并記錄了225種鳥類，編撰《康巴諾爾野生鳥類圖譜》一書。當天，他作為本土專家，被邀請前往為學生們進行專業(yè)講解?！坝^鳥研學可以讓孩子了解自然、認識世界，知道保護鳥類的重要性?！?/p>

近年來，康巴諾爾國家濕地公園成功地吸引了遺鷗、黑鸛、東方白鸛等9種國家一級保護動物，小天鵝、大天鵝、灰鶴等30余種國家二級保護動物，每年有近10萬只水鳥到此棲息繁殖，在康保繁衍生息的遺鷗達9000多只。

來自北京的姬女士家有一兒一女，都在北京市八達嶺中心小學就讀，因為孩子們喜歡鳥，所以這次她報名參加了康?？h的活動。“康?？h不僅是對遺鷗，對其他鳥類的種類、數(shù)量、分布講解得十分細致。研學回來之后，我也問了孩子不少當天學到的知識，他倆都能清晰回答，看書、看紀錄片遠達不到這種效果?！彼浀茫F(xiàn)場講師還展示了捕鳥網(wǎng)的危害，在孩子心中種下了環(huán)保的種子?！白罱⒆釉谄渌鞘锌吹搅瞬而B網(wǎng)，就明確說出這種網(wǎng)的危害，讓我們想辦法報警處理掉。”姬女士說，如今孩子探索欲極強，還在同學之間成了一個“鳥類小專家”，能在生活中分辨不少鳥類，清楚說出特點，有時候還會給同學興致勃勃地講一些自己知道的小知識。

“孩子現(xiàn)在最常說的一句話，就是‘人類給大自然造成多少危害，就會給人類帶來多少不良后果’，對于他們來說，環(huán)保概念不再抽象，課堂上的知識能在生活中得到應用和反饋，我想這就是研學的意義。”姬女士說，明年夏天，就打算帶著孩子去體驗張家口的其他研學基地，拓展知識面。

協(xié)作破局

對標小、初、高教材一次旅程融入18門學科

在泥河灣人類起源研學基地的野外研學區(qū)，一群學生身披“獸皮”，頭戴羽冠，一頭汗水，全情投入地嘗試鉆木取火。10多分鐘后，現(xiàn)場冒出了一些煙霧，大家興奮地歡呼起來，結果太激動錯過了將草點燃的時機。“野人同胞們，咱今兒晚上要忍凍挨餓了。”孩子們調侃著，而一旁選擇使用易洛魁式生火的學生則成功了，回應說，“來，晚上睡我邊上?！?/p>

“研學可不是玩兒，而是讓學生在實踐中學會應用知識?！蹦嗪訛橙祟惼鹪囱袑W基地教職中心副校長李幗英說，2022年，基地開始嘗試開展研學項目，但由于對一線教育現(xiàn)狀了解不足，部分項目未能充分開發(fā)，與學生實際需求產生“代溝”。許多學生來了，所見所聞與日常學習內容脫節(jié)?！叭绻袑W就只停留在旅游觀光層面，那就沒有任何意義了。”李幗英說。

去年，張家口市發(fā)布《面向全國打造青少年研學目的地》的文件，立足當?shù)匚幕滋N和歷史自然資源優(yōu)勢，新增旅投研學項目，融合“文旅+教育”，計劃將張家口打造成為全國有影響力的研學目的地，吸引全國青少年學生來該市開展研學活動。同時還編制了《張家口研學課程與精品線路匯編》，制作了5條主題研學線路和100多門研學課程。多次組織參與京津冀研學行業(yè)交流宣傳。

借此契機，泥河灣人類起源研學基地與北京一家科學教育機構建立合作，將“考古現(xiàn)場”變成“移動課堂”。

雙方協(xié)作，歷時5個多月對基地內部科普設施進行改造升級，結合泥河灣特色，對標小、初、高三個學段教材，將考古研究、地質科學、生物演化等學科知識融入課程設計，開發(fā)了三大類40門課程，涉及歷史、地理、物理、化學、古生物學、考古學等18門學科，深度銜接課內知識。

“縣委縣政府還成立了研學小組，針對每一門特色課程組織研討會，與京冀兩地專家及機構多次論證，就連教師講義的字句都要經歷反復推敲。”李幗英說，以傳統(tǒng)的“鉆木取火”項目為例，以往僅側重體驗，而現(xiàn)在則引導學生運用化學與物理知識，在不同摩擦系數(shù)與燃點的材料中做出選擇，“讓學生通過親身實驗，感嘆遠古人類的智慧、歷史的魅力和知識的力量?！?/p>

經過到三星堆、南京金陵等地的實地參觀學習后，大致了解了與機構合作的經營模式，基地工作人員、職教中心的老師們和北京研學機構的老師在大田洼鄉(xiāng)的基地大會議室里連著加了兩個月的班，探討如何針對不同階段學生設計不同課程，每天都會不斷從里面?zhèn)鞒龈鞣N爭辯聲。

此外，張家口到了冬天土層變得質地堅硬，不再適合讓學生們進行“戶外考古”課程。于是有老師提議將真正的化石壓縮進土塊中，這樣一來，讓學生在室內也能夠完成“考古”課程?！耙郧拔覀冊谶@個課程中用到的道具都是小玩具，學生們割裂感很強，后來在老師的提議下，我們采用真正的藻類化石和人工打鑿的石器，學生們每挖掘出一樣，都會去思考和分辨種類，主動提問?！崩顜接⒄f。

人才挖掘

從考古技工到研學導師村民在家門口吃上“考古研學飯”

在“考古現(xiàn)場”，一群小學生正頭戴安全帽，一手拿著平頭鏟，一手握著鬃毛刷，蹲在“探方”里進行著一場緊張的“考古發(fā)掘”。他們小心翼翼清理掉表層的黃土、沙石，探索地下的“文化層”，一件件“遠古遺物”在掃刷下逐漸顯現(xiàn)?！斑@是……是石針！遠古時代縫制獸皮用的?！睂W生們仔細分辨著找到的“化石”和“石器”，互相炫耀著，遇到一些不懂的會互相探討。

“挖出藻類化石需要認真記錄它的出土位置和狀況，用鬃毛刷小心刷去泥土。遇到剛剛露頭的遠古遺物更要小心處理……”孫鳳琴就在不遠處指揮這場“模擬發(fā)掘”。在桑干河畔的泥河灣，蘊藏著50余處百萬年以上的人類遺址，堪稱東亞地區(qū)人類起源的重要研究基地。近百年來持續(xù)吸引眾多考古專家與學者前來勘探發(fā)掘。泥河灣當?shù)卦S多村民都由務農轉為從事考古行業(yè)。

帶領學生們展開“挖掘”的老師并不是科班出身的教師，而是土生土長的村民——45歲的孫鳳琴，她曾跟隨國家考古隊一起“挖遺址”。如今，她帶著一手“考古絕活”轉型為研學導師，在家門口實現(xiàn)了“就業(yè)與熱愛的雙贏”。

“是我舅舅帶我入行，剛開始只是在考古隊打雜，慢慢學會了考古知識，能夠準確分辨各種化石、遠古遺物，擔任起了實驗室精選和分類工作?！睂O鳳琴說，十多年來，她與家人分屬不同考古隊，夏季奔波于北方平原與丘陵，冬季輾轉南方崖洞勘探。

去年年底，家人突然離世，給孫鳳琴帶來了不小壓力，她曾考慮放棄工作，留守盡孝，“可我也真心喜歡考古，也擔心回鄉(xiāng)就業(yè)，收入難以保障?！?/p>

恰巧這一年，張家口市大力支持研學旅游基地、研學機構和旅行社加強與教育部門合作，遴選建立研學旅游師資庫。孫鳳琴正好遇上“泥河灣國家考古遺跡公園”的研學改革，招募多類型職教老師，她便與同鄉(xiāng)一起應聘。

孫鳳琴將多年一線工作的經驗融入研學職教中，引導學生親手打制石器，以“地層瓶”模擬地質沉積原理，授課中，還會穿插不少自己在實際工作中的小故事，融入地理、歷史、生物等知識。

孫鳳琴說，張家口“研學圈”的發(fā)展，不僅給當?shù)卮迕裉峁┝恕凹议T口就業(yè)”的機會，還讓她原有的技能依舊有發(fā)揮空間。在研學職教工作之余，她會參與到泥河灣考古項目當中，“我能一邊賺錢貼補家用，一邊在工作中多了解考古知識。”

科技賦能

“造夢工廠”體驗“智造”無人車間90秒生產一輛汽車

在領克汽車張家口工廠生產車間內，機器工作的聲音此起彼伏，四周彌漫著金屬味道，現(xiàn)場見不到任何工人，只有數(shù)條智能生產線，機械臂有節(jié)奏地揮舞，輕松抓起龐大的汽車底盤，按照程序有條不紊地進行著轉運、焊接、拼裝等自動化處理。學生們趴在樓上的玻璃上，望著一輛輛汽車在90秒時間內被生產出來，發(fā)出陣陣驚嘆，“這是科幻電影嗎？”

這座現(xiàn)代化的汽車工廠，打破了“工業(yè)生產”與“教育研學”的界線，將生產線變成“課堂”，將汽車制造變成“教材”，讓學生近距離感受工業(yè)科技的魅力，親手制作液壓傳感車模型，戴上AR眼鏡，看到安全性能的數(shù)據(jù)，平時枯燥的工藝參數(shù)，瞬間變身動畫效果，讓學生真切體驗什么叫“智造”。

“對于教育而言，打破了書本壁壘，實現(xiàn)了實踐育人的深度落地。”領克汽車張家口工廠研學講師蔣曉婷說，通過實踐可以把書本上的知識具象化，比如通過拆解發(fā)動機，觀察底盤結構，體驗汽車的操作系統(tǒng)等工作原理?！耙部梢栽谘袑W中培養(yǎng)孩子的跨學科思維，通過任務型挑戰(zhàn)，比如小組合作設計，培養(yǎng)解決問題的能力。通過職業(yè)體驗和研學分享會，幫助學生建立興趣與職業(yè)規(guī)劃的關聯(lián)，避免未來就業(yè)的盲目性?！?/p>

動手項目是研學活動的黃金環(huán)節(jié)。二樓的一間教室里，來自張家口市橋東區(qū)寶善街小學的馬藝騰同學正在按照指導老師的提示拼裝車輛模型，動手搭消防云梯車，手上搗鼓著簡易液壓系統(tǒng)……親手把“玩具”變成帶點科技的“半成品”。他已經多次參與研學活動，但參加汽車工廠研學還是第一次，他覺得很長見識。

主題多元

打造歷史文化、綠色發(fā)展等12大類研學主題

除了上述幾個研學基地，張家口緊密圍繞歷史文化、冬奧精神、綠色發(fā)展等打造12大類研學主題。

在張家口市區(qū)，有一座見證了數(shù)百年歷史變遷的建筑——大境門。它是萬里長城上唯一以“門”命名的關口，與山海關、居庸關、嘉峪關并稱“四大名關”。如今，這座古老的關口被賦予了新的使命——成為京冀學生了解長城文化、邊塞文化的“研學課堂”，學生能在里面來場“穿越”之旅，以古人身份體驗當時的生活、醫(yī)療和商貿。大境門研學運營中心副主任付濤說，從2022年至2025年，已接待3萬余名中小學生來此研學旅游，在今年已有大約2000名北京孩子來此研學。

崇禮區(qū)也已打造了50條特色研學線路，涵蓋了36個核心研學點位，融合歷史文化、自然生態(tài)、農業(yè)資源體驗和賽事活動四大特色的研學體系。學生們可以在依山而建的太子城展館，國內規(guī)模最大、展品最為豐富的冰雪主題的華僑冰雪博物館等地，去親身感受。

宣化區(qū)巡天尚谷園研學基地在北京市農林科學院信息技術研究中心、農芯科技（北京）有限責任公司的幫助下，借助裸眼3D、全息VR、CR等數(shù)字技術，為孩子們補上“一粒谷子的八千年歷史”，讓“農耕文明”不再是課本里的黑白圖片，而是可交互、可體驗的“動態(tài)故事”。

此外，在宣化區(qū)也推出各種特色活動：飛鵬實彈射擊場以國防愛國主義教育為核心，開設“指揮官訓練營”，設置戰(zhàn)術演練、武器拆裝等軍事體驗項目；假日綠島打造“夏日田園奇趣之旅”，通過非遺活動傳遞傳統(tǒng)文化，搭配高空漂流、無動力設施體驗，兼顧知識學習與體能、社交能力鍛煉，吸引周邊學生參與。

·內存·

多措并舉讓研學之旅“不跑偏”

“研學旅游不是‘旅游+教育’簡單疊加，而是要回歸‘教育本質’，讓學生在實踐中成長?！睆埣铱谑形穆镁挚平炭瓶崎L張樹斌說，為了讓研學之旅“不跑偏”，張家口市從標準制定、資源整合、市場監(jiān)管等方面入手，為學生打造安全、規(guī)范、優(yōu)質的研學環(huán)境，做學生研學路上的“堅強后盾”。

張樹斌介紹，目前，張家口已建成63家研學基地，多個區(qū)縣還在結合冰雪項目完善研學方案，爭取早日向公眾開放。他說，在運營模式上，張家口堅持政府引導與市場化運作相結合。今年以來，國有平臺充分發(fā)揮龍頭作用，共組織研學活動216批次；86家旅行社積極拓展研學旅游業(yè)務。1月至9月，全市累計接待來自北京、內蒙古、新疆等地的研學群體92.6萬人次，同比增長132%，研學旅游市場“基本盤”已穩(wěn)固形成。

文/本報記者王浩雄董振杰統(tǒng)籌/孫慧麗

攝影/本報記者董振杰（除署名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