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鄭老誕辰一百周年、逝世十八周年,作為鄭老的學生,不禁回憶往事,寫此小文,聊表我的懷念之情。
1936年,我從山東濟南高中考入北京大學史學系。在一年級必修的課程中,魏晉南北朝史是由鄭天挺先生講授的,從此開始認識了鄭先生。先生講課條理清晰,時常發(fā)揮他自己的見解,能引人入勝,我當時很感興趣。后來我在閱讀魏晉南北朝時期的史書時,花的時間比較多,與這時聽先生的課有關。鄭先生那時是北大秘書長,從他的辦公室到紅樓的教室,要走一段路,但他總是按時上課,從未遲到或請假。
1937年,我在抗日戰(zhàn)爭爆發(fā)后因故失學。經過兩年的輾轉奔波,1939年才到昆明西南聯(lián)合大學歷史系復學,入二年級。在二年級的必修課中,有隋唐五代史由鄭先生講授。先生在講課中介紹了史學界對隋唐史的研究成果,使我們得到了一些課外知識,獲益不少。先生那時是西南聯(lián)大總務長,公務繁忙,考試時很可不必親自去監(jiān)考,委托別人代替一下就行了,但他認真負責,總是到教務處領了試卷后就去監(jiān)考。
我在三年級時選修了由鄭先生講授的清史研究,主要講清廷入關前后的歷史。此課不考試,學生每人寫一篇讀書報告,記述自己的讀書心得,從而使我們多看了一些參考書,訓練了研究能力。那時有一位外校的青年教師,有志研究明清史,而苦于不得門徑,便冒然寫信向鄭先生求教。象這種事情,本非鄭先生份內必盡之責,但先生當仁不讓,為嘉許其研究學問的熱誠,還是在百忙之中開列了參考書目,并指示其閱讀方法,滿足了這位青年教師的要求。
1942年的春天,我開始撰寫畢業(yè)論文,題目是“論曹操平定中原”,導師是鄭先生。在先生的指導下,我終于寫出論文,完成學業(yè),拿到了大學畢業(yè)證書,獲得學士學位,達到了復學時的目的。
1945年,抗日戰(zhàn)爭勝利結束,舉國歡騰。1946年,北大復員北平,我們又回到了闊別九年的沙灘、紅樓。不久,原史學系主任姚從吾先生調任河南大學校長,系主任由鄭先生繼任。先生雖然照舊主管全校行政事務,但對系里的事仍認真負責,時常來往于秘書長辦公室和系主任辦公室之間,非常忙碌。
解放以后,鄭先生繼續(xù)擔任北大秘書長和史學系主任的職務,并積極參加各項革命運動。
1951年冬季,北京市各高等學校分別參加各地的土地改革運動。北大史學系、哲學系、中文系的師生參加中南區(qū)土改工作團第十二團,由鄭先生任團長,到江西省泰和縣進行土改工作。先生在全體大會上作過幾次講話,每次都充滿對社會主義的熱情,激昂慷慨,使大家深受感動。團員中有幾位著名的教授,如賀麟、唐蘭、容肇祖、馮廢名等,在鄭先生的帶動和鼓舞下,都提高了參加土改運動的積極性。
1952年,全國開展三反運動,因為鄭先生曾擔任過十八年北大秘書長,主管全校的行政和財務工作,學校請他提前回校參加運動。當時這個運動搞得熱火朝天,很多主管財務的人被打成“老虎”。我們與先生熟識的人雖然知道他一向清廉,不會有什么問題,但在轟轟烈烈的運動中,誰也不敢保證不會出什么事,所以都非常懸念。結果,鄭先生以清白之身經受住了革命運動的考驗。大家不但放心了,而且更增加了對他的敬重之心。
先生一生為人忠厚,謙虛謹慎,治學勤奮,成就卓越,培養(yǎng)了很多明清史專家和人才,對學術和教育事業(yè)作出了重大貢獻,實為一代宗師。先生雖然已經作古,但他的言談舉止,音容笑貌,仍深深印在我的心中。
我開始認識鄭先生的時候,僅是一個十八歲的小青年,而今,我已是年逾八十的老人了。歲月易逝,時不我與,撫今思昔,不勝感慨之至。
來源:《南開學報》哲社版1999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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