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住楊浦的老哥坐地鐵提來一袋書，有一套上海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的《鑄雪齋抄本聊齋志異》，他想了想沒舍得賣，收了其它幾本書。今天晚上潮人上街，有幾位進店買了書和畫片。有一位客人連續(xù)來了四天，一位客人連續(xù)來了三天，每次呆的時間都不短。明天他們還會來嗎？”

每日賣了什么書，見了什么人，都會出現(xiàn)在犀牛書店店長莊見果的“值日僧日記”上，其小紅書賬號已有2.2萬粉絲，常有粉絲表示“眼饞了好久這里的書”。日記式的交流、“不打擾讀者”的風格，都讓人覺得這間書店有點“i”（網(wǎng)絡(luò)語，形容性格安靜內(nèi)向），但這里有著吸引人流的魔力。盡管營業(yè)時間標著到晚上20點，但莊見果經(jīng)常22點都關(guān)不了門，“蘇州河晚上散步游玩的人多，只要大家來，我們都歡迎?！?br/>

正在犀牛書店中找書的讀者。（孫彥揚攝）

從犀牛書店門口向外望去，總能看到一群游客沿著蘇州河灣經(jīng)過，從西向東走向外灘；旁邊的藝術(shù)畫廊與地標建筑也吸引著潮人，用莊見果的話來說，這是很多“浪漫”的游客會選擇的路徑，也會有很多“浪漫”的讀者走進店里。

來自北京的林芳宇以及中國臺灣的林昱彣正在犀牛書店選書，正巧都來上海出差的她們告訴記者，“平時看到書店就想進去逛逛，你能感覺到不同城市的氣息?？吹?935年的故宮日歷以及1928年的《東方雜志》，都很有年代感，感覺跟店外的現(xiàn)代性相呼應(yīng)，蠻有意思的?！?br/>

從書店向外望去，就是蘇州河畔與游人們。（孫彥揚攝）

犀牛書店外景。（孫彥揚攝）

不打擾，就讓讀者自己安靜地找

犀牛書店在2020年搬到蘇河灣附近，已經(jīng)5年了。今年年初，獲頒首批“舊書新知·上海市特色舊書店”。蘇河灣地租貴，犀牛書店可以擔負的空間有限，可用面積在35平方米左右，但也正是“優(yōu)勢”或特點所在，集中所有力量賣書：書店由莊正果和女朋友兩人運營，上午收書，下午到晚上守店?！懊刻炷苁鄢鋈啾緯陜?nèi)在售圖書大概四五千本，以文史哲類為主，盡量節(jié)約成本，在運營上還可以達到比較良性的循環(huán)?！?br/>

如何對待讀者，是犀牛書店的秘笈?！安淮驍_，就讓讀者自己安靜地找。”犀牛書店店長莊見果說?？臻g陳設(shè)上，讀者可以找書的書架與莊見果的“整理辦公區(qū)”成“L”型設(shè)計，讀者找書時莊見果就安靜地整理剛收回的舊書，有時他索性安靜坐到店門外的小板凳上。

店面安靜，但書目更新很快，最受歡迎的上海譯文出版社“版畫本”，經(jīng)常在書架上待不了一天，“這套外國文學(xué)叢書，封面美，名家多，在藏書界很受歡迎。”

正在犀牛書店中找書的讀者。（孫彥揚攝）

“寫日記，跟年輕人產(chǎn)生更多鏈接。”讀者與犀牛書店的交流，還可以通過每日發(fā)布在微信推送和小紅書上的“值日僧日記”完成。探訪這天，一對夫婦買了一冊《良友》電影?？?0元，莊見果為這本即將離開的書拍下照片，然后將其打包。拍下的照片，就會成為莊見果每日售書日記的素材?！巴扑蛿鄶嗬m(xù)續(xù)寫了10年，小紅書也發(fā)布了3年。最開始是想記錄自己開書店的過程，后面很多對書店感興趣的外地讀者也能隨時來‘看’書店了?！?br/>

犀牛書店的“值日僧日記”。

犀牛書店總是針對讀者的閱讀消費習(xí)慣，不斷調(diào)整細節(jié)。人們喜歡更輕松的購書體驗，例如店面最好是在一樓，有門面，人們直接推門而進，“之前在二樓，上樓梯都有可能成為一種望而卻步的理由?！贝送猓浾甙l(fā)現(xiàn)書架上貼心貼著“本店所有全新塑封書籍均可自行拆開試閱，如不購買請將書籍帶至店員處重新貼價”，不僅常規(guī)書籍，珍稀書籍也會向讀者開放閱覽。

跟上潮流與保持自我，沒有那么矛盾

莊見果是從新書店做到舊書店的。2007年，莊見果的第一份工作是上海莘莊的犀牛書店店員，當時還是新書店。當時的書店不敵電商折扣競爭，莊見果后來還曾做過音像店、網(wǎng)上書店等工作，“在文廟書市、靈石路花鳥市場上手淘書、觀察別人的買賣成了我的日常?！?014年，莊見果走入舊書行業(yè)，“開店時的第一批貨源，就是自己手上的二手書”，從麗園路到復(fù)興中路的復(fù)興坊，犀牛書店幾經(jīng)輾轉(zhuǎn)于2020年來到北蘇州路。

蘇州河畔的犀牛書店。（孫彥揚攝）

犀牛書店并不僅僅“看天吃飯”，它在堅守自我與“趕潮流”之間做平衡：“我們搬到河邊后，人流明顯比以前多了，空間和氛圍也更加開放?！北碧K州路上，最近新開了兩家書店，一家是毗鄰的時代書屋，另一家是藝術(shù)書店，“他們很新潮，要做策展型書店。我們也都要去向新書店學(xué)習(xí)的，追一些潮流也好，做一些變化也好，理想狀態(tài)是把舊書店開成新書店。但不能什么都要，我們做不到大而全，只能是對最小的東西做得深入一點?！?br/>

在這樣時尚的街區(qū)，犀牛書店把路走得很沉穩(wěn)。沒有選擇咖啡、文創(chuàng)等時興附加業(yè)務(wù)，而是專注于舊書的品相與版本，另外擺上一些上世紀的畫片與明信片供游客選購，這一方面對自己要求很高。莊見果說，也暫時沒有開網(wǎng)店的想法，“成本有限，再加上舊書做網(wǎng)店在數(shù)據(jù)上比新書要麻煩，因此不如集中精力做線下，能把書做好，也是很了不起了?！鼻f見果看似對經(jīng)營的態(tài)度是淡然的，但是深諳舊書讀者的消費習(xí)慣?！皶旮Х瑞^不一樣，很難以客人的數(shù)量計算銷量?？赡苁畟€人在咖啡館一般消費十杯咖啡，但在書店，進來十個人可能只有一個人買書，但他可能一次就買十本?！?br/>

犀牛書店內(nèi)的一些畫片與明信片。（孫彥揚攝）

在書店可以“i”一點，但是去市集需要“e”一點，剛剛過去的國慶假期，莊見果嘗試了一連八天在楊浦區(qū)的大學(xué)路市集上賣書?！白钪苯拥母惺苁呛芨兄x那些買書的人。市集與書店不同，大學(xué)路上很熱鬧，不計其數(shù)的人們興趣不同，你需要主動讓他們因為書籍而駐足?！鼻f見果守攤的前四天有些安靜，后面幾天他請了一對情侶幫忙守攤，主動熱情的介紹讓日均銷售額增至千元以上，“最高的兩天都賣了1300元?！?br/>

犀牛書店店主莊見果的“辦公區(qū)”。（孫彥揚攝）

競爭得過其他書店嗎？不少人有這樣的疑問?？汕f見果很堅定，“新書與舊書不沖突。其實書店的競爭對手從來不是書店，甚至不是電商，其實可能是手機，因為肯花錢在電商上面買書的人，他還是有可能在店里面買書的。未來，只要我們學(xué)校里面的教材還是紙質(zhì)版的，一定會有喜歡讀書的人會回到書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