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開了家小加工廠,讓我過去當(dāng)廚師,工資1800。
這天蠔油用完了,兒媳婦給了我20元現(xiàn)金,讓我去超市買。
找零的糖我懶得拿,結(jié)果晚上下班時,聽到兒媳婦在辦公室里吐槽。
“老公,我發(fā)現(xiàn)你爸這人特貪財。”
“19塊8的蠔油,他竟然連兩毛錢都不放過?!?br/>兒子無奈地笑了笑:“他這人就這樣,兩毛錢而已,算了吧。”
親家母緊跟著絮絮叨叨。
“女婿,這事可不能算?!?br/>“現(xiàn)在你爸只是貪兩毛錢而已,但萬一他胃口越來越大,連買菜錢都貪了呢?”
兒媳婦皺眉:“對哦,最近伙食好像越來越差,幾天見不著大蝦了。”
“老公,要不買菜這活還是交給我媽吧?!?br/>“她辦事我放心?!?br/>兒子猶豫:“這不太好吧,我爸不僅貪,還死要面子?!?br/>“我怎么跟他提?”
我直接推門而入。
“不用這么麻煩。”
“親家母,以后買菜做飯的活,全交給你?!?br/>“我明天就回老家,不干了!”
我站在門口,看著里面幾張神色各異的臉。
兒子徐強眼神躲閃,臉上是還沒來得及收起的嫌棄和一絲尷尬。
兒媳婦王麗眉頭擰緊:“爸,你也太沒禮貌了吧?”
“怎么能躲在外邊偷聽我們談話?”
親家母,那個總是畫著精致妝容的女人,立刻撇清:“親家公,你這話說的,這活我干不了?!?br/>“我每天早晚還要跳廣場舞呢,雷打不動的?!?br/>“哪有時間在廠里買菜做飯?”
我冷著臉:“你沒空,那就請個廚師吧?!?br/>“反正我不干了?!?br/>王麗立馬反對。
“不行,請個廚師得五六千呢,太貴了!”
“我們小廠可負擔(dān)不起?!?br/>然后給徐強狂打眼色。
徐強終于開口:“爸,你看你,動不動就說不干了?!?br/>“你退休后整天無所事事,我這不是看你閑著也是閑著,特意給你找點事做?!?br/>“還給你開工資,全都是為你好??!”
“你怎么還鬧上脾氣了?”
聽到他的話,我感覺胸口硌得生疼,一股涼氣從腳底板直沖頭頂。
“徐強,你是不是覺得,你這1800塊錢,是在施舍我?”
徐強張了張嘴,沒說話,但那表情默認(rèn)了。
我一陣心寒。
教了大半輩子的書,好不容易熬到退休,連全國旅行團都報好了。
就因為兒子一個電話,說他創(chuàng)業(yè)難,資金緊,想讓我?guī)蛶退?br/>我心疼他,立馬去退了團。
連違約金都沒心思計較,收拾幾件衣服就趕過來了。
每天早上五點起來去買菜,一個人折騰近百號人的飯菜,油煙熏得老咳嗽。
做完飯還要洗碗拖地,沒人搭過一把手。
晚上收拾完都快九點了,腰都直不起來。
我這把老骨頭,比在學(xué)校站講臺還累。
結(jié)果累死累活地幫他,反變成了他對我的施舍。
王麗突然嗤笑一聲,斜眼看我。
“爸,不是我說你,你這人也太小心眼了吧?”
“我就是實話實說,你至于撒手不干嗎?”
“萬一傳出去被人聽見了,像什么樣子?”
親家母也在一旁幫腔:“就是啊,親家公,貪了兩毛錢本來就是你不對在先,說你幾句怎么了?”
“小麗還不是為了這個家,這個廠子好?”
我站在那里,感覺渾身的血都在往頭上涌,手指不受控制地微微發(fā)抖。
一字一句地反問:“我問你們,你們走在路上如果看見兩毛錢,會彎腰去撿嗎?”
母女倆頓時語塞,互相看了一眼,臉色尷尬。
這時徐強開口了:“爸,你這是胡攪蠻纏?!?br/>“撿錢和貪錢是兩回事,怎么能混為一談?”
他的話像一把冰冷的刀子,精準(zhǔn)地捅進了我的心窩。
我看著他,這個我從小疼到大的兒子。
如今卻用這種眼神,這種語氣對我。
親家母像是來了勁,拔高音調(diào):“就是!女婿說得對!這叫以小見大!”
“從這兩毛錢就能看出一個人的人品和貪念!”
“今天貪兩毛,明天就敢貪兩塊,后天就敢貪二十!”
“這叫人心不足蛇吞象!”
“虧你還是個教書的?!?br/>王麗也立刻跟上,她雙手抱胸,下巴微揚。
“可不是嘛,而且爸,我說句實在的,最近這伙食是不是也太差了點?”
“都好幾天沒見著大蝦了。”
“媽,你說是吧?”
親家母點頭如搗蒜。
“對對對!我家小麗最愛吃蝦了,以前隔三岔五就有?!?br/>“現(xiàn)在倒好,連影子都見不著了!這每天可是上千的菜錢……怕是沒那么不經(jīng)用吧?”
我聽著她們一唱一和,胸口堵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近百號人,一天的伙食費只有一千塊。
以現(xiàn)在的菜價,吃飽都難。
我怕工人們干活沒力氣,經(jīng)常自己掏錢買肉。
徐強說王麗喜歡吃蝦,所以哪怕蝦再貴,我也隔幾天就買一次,挑最新鮮的。
就這幾天,市場上的蝦看著都不太精神,所以我沒買。
沒想到,這倒成了她們懷疑我貪墨菜錢的鐵證。
我深吸一口氣。
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和堅決。
“這活兒,誰愛干誰干?!?br/>“反正我不干了,明天一早就回老家?!?br/>說完直接轉(zhuǎn)身離開。
回到那間充當(dāng)臨時宿舍的簡陋雜物間,我剛把幾件隨身衣服塞進舊旅行包,手機就“嗡嗡嗡”地響個不停。
屏幕亮起,是那個名為“相親相愛一家人”的家族群。
點開一看,最新一條是徐強發(fā)的。
“唉,真是沒法說?!?br/>“我爸因為一點小事,吵著要回老家,不幫我們了?!?br/>“麗麗和她媽就是說了兩句實話,嫌他買蠔油貪了兩毛錢零頭,而且伙食最近也不太好?!?br/>“他就受不了了,覺得我們冤枉他,甩手不干了?!?br/>“這么大年紀(jì),心眼怎么比針尖還???”
“現(xiàn)在廠里正難的時候,一點都不理解我們?!?br/>這條消息像一塊石頭砸進了看似平靜的水塘,瞬間炸出無數(shù)水花。
先是二姐,也就是徐強的二姑,立刻跳了出來。
“強子他爸,不是我說你,跟孩子置什么氣?”
“兒媳婦說兩句就說兩句唄,她是小輩,你當(dāng)老人的多擔(dān)待點?!?br/>“現(xiàn)在生意多難做啊,強子開個廠子每天起早貪黑的,容易嗎?”
“你不幫他誰幫他?”
緊接著,堂弟也冒泡了。
“哥,你這事做得是不太妥當(dāng)。”
“兩毛錢的事,確實不應(yīng)該計較?!?br/>“孩子在困難時期,你做父親的,出錢出力都是應(yīng)該的,怎么還能撂挑子呢?”
“這讓強子多寒心?!?br/>三嬸的消息接踵而至,語音方陣。
點開是她那慣有的,帶著點說教腔調(diào)的聲音。
“他大伯啊,聽三嬸一句勸,別那么倔。”
“一家人哪有什么隔夜仇?”
“你退休了反正也沒事干,幫兒子是天經(jīng)地義,而且他能給你發(fā)工資,夠意思了?!?br/>“你這一走,外人看了像什么話?”
“不得笑話咱們老徐家不和氣?”
我看著這些不分青紅皂白的“勸說”,手指有些發(fā)涼。
這時,那個常年不怎么聯(lián)系,據(jù)說自己兒子也沒混出個名堂,卻總愛看別人笑話的遠房表嫂發(fā)了言。
她的字里行間透著股酸味:“哎喲,要我說啊,還是強子爸有福氣?!?br/>“兒子開廠當(dāng)老板,還能去享清福當(dāng)廚師,輕輕松松拿工資?!?br/>“不像我們家那個,沒出息?!?br/>“不過你連這點小事都要計較,是不是在城里待不慣,想回老家擺老太爺譜?。俊?br/>另一個跟我家關(guān)系比較淡的侄女也跟著幫腔:“小叔,強子哥給你開工資,不就是想讓你有點事做,有點收入嘛?”
“總比你在家閑著強,你怎么還不領(lǐng)情呢?”
“兒媳婦管著錢,精打細算也是為了廠子好,你貪那兩毛錢確實不對,說你一句怎么了?”
“難道還能少塊肉?”
“就是。”又一個親戚插話,是徐強的舅媽,“姐夫,不是我們說你。”
“你自己好好想想,你老了后不還得靠強子他們?”
“現(xiàn)在把他們得罪了,以后怎么辦?”
“趕緊給孩子們道個歉,該干嘛干嘛去?!?br/>“一家人,計較那么多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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