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轉(zhuǎn)自作者網(wǎng)名：民生文創(chuàng)——同人老師

方文的“三個骨干”只剩陸海防還留在上海，除原來的翻譯工作外還接管了湖北情報站，而且與華爾敦變成了直線聯(lián)系，這為以后華爾敦的被捕埋下了伏筆。

華爾敦接任佐爾格后，兩年多時間里安全平穩(wěn)運行，直到黃維祐向武漢派出了交通員關(guān)兆南（關(guān)允南？）。

軍統(tǒng)武漢站的毛人鳳等人從一封電報副本中捕捉到信息，關(guān)兆南在漢口失事。

嚴刑審訊是情理之中的事，關(guān)兆南對組織的內(nèi)情、人員等情況一概沒有交代，為使自己能交保獲釋和給組織報警，提出要給上海某個聯(lián)系信箱寫信。

軍統(tǒng)便讓他寫信到那個聯(lián)系信箱，關(guān)兆南在信中暗示自己接頭失利、希望親屬派人來接回等語，特務沒看信的內(nèi)容、也允許他自己將信投入郵筒。

但郵件是軍統(tǒng)的特權(quán)，這封信自然被翻出來檢查，而后又通知軍統(tǒng)上海區(qū)，監(jiān)視這個信箱。

這封語焉不詳?shù)男疟涣硪粋€交通員陸獨步取走，信的內(nèi)容未能引起華爾敦的警惕，而是親筆用德文寫了一封給劉思慕的信，讓黃維祐交到第三個派往武漢的交通員陸獨步手上，災難便無可避免的發(fā)生了。

陸獨步自然被全程跟蹤著，等到陸獨步踏上前往漢口的輪船甲板，軍統(tǒng)便知道魚兒上鉤了。

陸獨步一上岸即被拘捕，身上的德文信件被搜出，嚴刑之下交代了接頭時間、地點和暗語。劉思慕極富傳奇色彩的萬里大逃亡由此開始。

劉思慕與妻子曾菀按黃維祐通知的時間前往漢口太平洋酒店，準備與交通員接頭，發(fā)現(xiàn)酒店里的人員形跡可疑而警覺，便沒有進去，在一個照相館里給酒店打了一個電話，詢問“某某在不在？”，電話那頭馬上回答“在的在的，請你馬上過來。”劉思慕越加起疑，帶著妻子回到家中，先將情報密件銷毀，再給黃維祐發(fā)電，暗示接頭失敗。

這時的華爾敦感覺出事了！急派黃維祐乘飛機趕到漢口，與曾菀接上頭，讓他們一家緊急撤離。

劉思慕也接到了上海發(fā)出的“老父病?！彪妶?，這是約定的最高級別警號。

劉思慕向甘乃光請假獲準，先行出發(fā)，繞道平津前往上海。行前與妻子曾菀約定，曾菀?guī)齻€孩子晚幾天出發(fā)直接坐船到上海，誰先到上海就先住進東亞飯店等待會合。

兩三天后曾菀也向甘乃光辭行，“甘乃光為表示關(guān)心，派廣東同事區(qū)伯雄照料上船。區(qū)為了免去行李檢查，向碼頭憲警出示有‘行營’官銜的名片，不料這一下暴露了曾菀和思慕的身份。大概從那時起，特務開始懷疑陸獨步要接頭的人就是劉思慕。”

黃維祐借來蔣浚瑜家的小汽車到輪船碼頭接曾菀時，曾菀已乘東亞飯店的接客車去了酒店，黃維祐給陸海防打電話，告知曾菀母子三人已前往東亞飯店。

電話打完后黃維祐去東亞飯店看望了曾菀母子，黃維祐告辭后，陸海防來了，主要是想打聽弟弟陸獨步的下落。

而此時的陸獨步已被軍統(tǒng)押回了上海，軍統(tǒng)首腦戴笠也趕到上海，親自主抓此案。

尾隨曾菀母子跟蹤到東亞飯店的軍統(tǒng)特務住在曾菀隔壁監(jiān)視，黃維祐借來的汽車牌照被記錄，陸海防從曾菀房間出來后即被沈醉等幾人追捕，他們以為陸海防就是劉思慕。

陸海防被沈醉用手槍托打掉門牙后被拘捕，刑具剛擺出來還沒用，陸海防就慫了，于是便成了沈醉筆下“叛變速度最快的共產(chǎn)黨人”，并立即帶沈醉等人在福煦路的接頭地點抓捕了身穿雨衣、手撐雨傘、個子不高的華爾敦。

這時的黃維祐還不知道陸海防已被捕，但總感覺東亞飯店要出事，便以帶曾菀母子出去看戲吃飯為名，帶他們移住到滄州飯店。

第二天劉思慕趕到了東亞飯店，前臺告訴他昨天有位小姐帶他們出去看戲至今未歸。

劉思慕聯(lián)絡黃維祐后在滄州飯店與家人會合，曾菀去東亞飯店取行李，賬房先生告訴她說“你得當心，你一來就有人跟著你，就住在你隔壁！”曾菀連行李也不要了，轉(zhuǎn)頭回去告訴了劉思慕。

也就在這時，黃維祐失聯(lián)了。劉思慕便聯(lián)系了留德同學“黑牡丹”程其英（程遠），程其英帶著他們一家在上海躲了兩天，得知陸海防、華爾敦已被捕后，知道上海已不能呆下去了，程其英又帶著劉思慕一家逃亡到程其英的蘇州老家躲藏。

短短的這幾天里，陳紹韓、黃維祐、汪墨清、交通員胡光林、翻譯員俞瑞林、蔣浚瑜等先后被捕，劉思慕、肖炳實等人被明令通緝。

軍統(tǒng)追到蘇州時，劉思慕已從蘇州逃到太原，隱藏在留德同學杜任之（地下黨員，時任閻錫山秘書）那里，程其英、陳文杰為掩護曾菀母子脫身，以“窩藏共黨分子”之罪被抓。

軍統(tǒng)追到太原，劉思慕逃到石家莊，得知曾菀母子已到濟南，又從石家莊逃到濟南的留德同學江濤聲那里，與曾菀母子會合。

江濤聲應劉思慕之請，前往泰山向隱居的馮玉祥求救，馮玉祥慨然應允。

劉思慕一家從濟南乘車到泰安，馮玉祥派了自己一個連的手槍衛(wèi)隊在泰安火車站接站，在大雨中連夜將劉思慕一家接到泰山三陽觀。

接下來，江濤聲被捕，交代了劉思慕藏在泰山馮玉祥處，“國民黨特務機構(gòu)就派來三四百人，駐扎在泰山腳下，向馮玉祥要人，并恫嚇要搜山?！睙o奈中，劉思慕打電報給自己的六妹劉英，上泰山接走了三個小孩。

接著馮玉祥派小舅子劉連海將劉思慕夫妻送下泰山避到煙臺，再從煙臺坐船逃到廣州，后又從廣州逃到日本。奔波萬里，九死一生，終于逃離了虎口。

陳立夫后來曾說“劉某人真是祖墳風水好，竟然給他逃掉！”

國民黨武漢行營第五處上校法規(guī)專員，劉燧元

后來是中國社會科學院歷史研究所所長劉思慕

華爾敦除了在法庭上罵過陸海防一句“叛徒”之外，在整個審訊、審判過程中都是零口供，軍統(tǒng)連他是哪國人都沒有搞清楚，只能以“怪西人”代指，報紙上更是把“怪西人案”渲染的神秘莫測。

華爾敦的零口供，保護了陸海防情報組之外的所有情報人員，唯獨袁殊是個意外事故。

潘漢年因堂兄潘梓年被捕而撤到中央蘇區(qū)，他的助手王子春就成了潘漢年的繼任者武胡景的助手，中共上海地下組織接連的大破壞又迫使武胡景、侯志、王子春等人也緊急撤往蘇聯(lián)。

潘漢年發(fā)展、王子春單線聯(lián)系的袁殊（曾達齋）就與黨組織失聯(lián)了。袁殊找到夏衍說有重要情報需要提交，希望夏衍幫助接上關(guān)系，夏衍同意了，把袁殊的“信”交給了蔡叔厚，蔡叔厚則把“信”直接交給了華爾敦。

華爾敦認為袁殊是一個好的情報員，接受了他的組織關(guān)系，在筆記本上記下了袁殊的名字、工作單位和電話，并把他歸到陸海防情報組，由情報組的交通員“小李”與袁殊單線聯(lián)系。

蔡叔厚告訴夏衍，袁殊的事辦妥了，意外事故就這樣發(fā)生了。

華爾敦雖然沒有口供，但是軍統(tǒng)從他身上搜到的筆記本里卻看到了袁殊的名字，與袁殊關(guān)系很好的軍統(tǒng)上海區(qū)區(qū)長王新衡、頂頭上司吳醒亞找他談話，讓他講明白與“怪西人”的關(guān)系，袁殊確實不認識華爾敦，自然至死不認。

交通員“小李”被帶來，指認袁殊說“就是他！”

陸海防被帶來，在一張紙上寫了一行字，袁殊看到他熟悉秀麗的筆跡才知道陸海防就是曾給他作過指示的上線。至此，袁殊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接著王瑩被捕，夏衍差點被捕，成為袁殊一生最講不清楚的污點。

后來夏衍在他的《懶尋舊夢錄》中重提此事，再次說明袁殊是個變節(jié)分子。為此兩家積怨很深，袁殊的兒子曾龍在他的《我的父親袁殊》中，每次提到夏衍，都以“××”代替，可見怨恨之深。

蔡叔厚一邊讓夏衍隱蔽，一邊想出計謀救袁殊，將袁殊被軍統(tǒng)“綁架”的消息透露給日本駐滬領事館。

日本駐滬領事泉知道袁殊是他的前任巖井英一發(fā)展的情報眼線，旋即在報紙上發(fā)表袁殊是與日本親近的“知日派”、如果不予釋放帝國將采取措施的聲明。

聲明發(fā)表后，軍統(tǒng)即停止對袁殊的審訊，趕緊將袁殊、陸海防、黃維祐等人押解到武漢進行審判。

華爾敦及之前被捕的一干人等也全部押解武漢，同案處理。

怪西人華爾敦

怪西人案審判之前，潘文郁經(jīng)蔣介石親自下令被處死，關(guān)允南、陳紹韓經(jīng)軍事法庭審判，也已被武漢行營軍法處一并槍決。在這里就有個疑問，關(guān)云南究竟是誰？

如果關(guān)兆南、關(guān)云南是同一個人，那么他的被槍決一定是他先前隱瞞了一些重要情況、但后來被軍統(tǒng)查實了，軍統(tǒng)不認可他是一個變節(jié)分子而且非常恨他；如果不是同一個人，關(guān)允南就是一個烈士，但為什么查不到一丁點關(guān)于關(guān)允南的記錄。

在審判中，黃維祐把蔣浚瑜的責任全部攬到自己身上，為此蔣浚瑜在銀行家父親的保釋下很快出獄。

袁殊的父親袁曉嵐也是國民黨元老級的人物，上下活動后，袁殊被判刑兩年半，最后只在反省院呆了八個月，“養(yǎng)得白白胖胖”后就出來了。

黃維祐、汪墨清被判徒刑七年，全面抗戰(zhàn)后被武漢八辦從獄中接出，加入了八路軍。黃維祐后改名黃君玨，在日寇對太行山大掃蕩時，為免被俘虜而跳崖犧牲。

“怪西人”華爾敦判刑15年，抗戰(zhàn)爆發(fā)后被釋放（終于與蔣經(jīng)國互換成功）。

程其英、陳文杰、胡光林、俞瑞林等人分別被判處徒刑。

這個程其英（程遠）年輕時是大家閨秀，貌美如花，追求者甚眾，早年曾與楊虎、陳群廝混，成為她日后命運坎坷的根因。陪李宗仁歸國的程思遠是眾多仰慕者中的一個，程思遠與出獄后的文強晤面，自然為程其英的悲慘結(jié)局感嘆。程思遠給文強出了一副上聯(lián)“程思遠思程遠，越思越遠”，文強馬上對了下聯(lián)“張學良學張良，不學不良”，在圈內(nèi)傳為佳話。

陸海防、陸獨步兄弟全部加入軍統(tǒng)，解放前夕陸海防逃往臺灣，陸獨步則在鎮(zhèn)反中被清算。

其他受波及的中央特科國際組情報人員也是驚險萬分：

當軍統(tǒng)得知肖炳實在日本，便要國民政府外交部通過外交途徑從日本引渡肖炳實，但肖炳實已悄悄潛回北平，在蔡叔厚接應下又潛回上海，最后在在蔡叔厚護送下，吳先清、肖炳實成功撤往蘇聯(lián)，蔡詠裳接著也撤到了蘇聯(lián)。

蔡叔厚由于掩護撤離行動暴露了身份，就到南京找到留日同學、紹興機電公司的股東湯恩伯，湯恩伯把王新衡介紹給蔡叔厚，拍著胸脯向王新衡保證蔡叔厚沒問題，王新衡便撤銷了蔡叔厚的案子，到后來王新衡也成了蔡叔厚的“好朋友”。

陳翰笙從日本返回上海接頭，幸好得到再次回到上海的史沫特萊和路易·艾黎的保護，最后在他們的護送下，登上了開往蘇聯(lián)的輪船，為躲避檢查，陳翰笙被鎖在船長室的衛(wèi)生間內(nèi)直到輪船駛出吳淞口。

沙文漢、陳修良從東京撤到上海，找不到組織，卻碰到了“交通員小張（張文秋）”，但后來連小張也找不到了，只好潛伏下來以寫文章投稿為生，后來是季明主動與他們接上了關(guān)系。

電影演員王瑩在被捕兩周后被釋放，后與白崇禧的秘書謝和賡結(jié)為夫妻，謝和賡也是赫赫有名的中共情報人員。

“怪西人案”就這樣落下了帷幕，遠東情報局雖遭受損失，但正如夏衍所記述的“除了陸海防、袁殊及一些不很重要的人之外，肖炳實、蔡詠裳、劉思慕等都安全脫險”，也就是說涉案的人員只是遠東情報局的冰山一角而已。

而遠東情報局的活動在此案后又迅速恢復，比如肖炳實后來從蘇聯(lián)進入新疆，先在新疆邊務處從事情報工作，后在甘新寧地區(qū)特別是蘭州地區(qū)繼續(xù)開展情報工作。

西路軍喋血河西走廊后，李先念率部分紅軍經(jīng)星星峽進入新疆，蘇聯(lián)紅參在迪化從這批紅軍中抽調(diào)了數(shù)十名軍官，用飛機秘密運送他們至蘇聯(lián)培養(yǎng)國際特工的訓練基地——達拉索夫卡亞軍校。

訓練結(jié)束后將他們?nèi)颗苫刂袊鴱氖虑閳蠊ぷ?，其中最著名的就是高清情報小組，蔡叔厚結(jié)束新疆邊務處的工作，再次受周恩來的派遣，加入到高清小組。

怪西人案也使中央特科派遣的國際組情報人員一度陷入混亂和孤立，由于相關(guān)人員都是緊急撤離，散落各地的情報人員猶如斷了線的風箏。好在所有中共的情報人員都是以中央特科的名義派遣的，他們就順著這條線找黨組織，如沙文漢、陳修良夫婦通過張文秋找不到組織，但季明、高原找到了他們，恢復了組織關(guān)系，開啟他們在上海、南京最輝煌的地下工作生涯。

王學文領導的湖南小組、高原小組、日籍小組始終沒有遭到破壞，上海情報科就是以他們?yōu)楹诵慕M建的，以后更是登上了情報事業(yè)的巔峰，周恩來曾盛贊日籍中共黨員中西功是“國寶”級的情報員。

1984年袁殊與潘漢年妹妹

袁殊后來在潘漢年領導下更是大展手腳，屢立功勛。從現(xiàn)在來看，他擁有過中共、共產(chǎn)國際、中統(tǒng)、軍統(tǒng)、日本外務、汪偽政權(quán)、青幫等七重身份，在情報界和情報史上是絕無僅有的。

神秘的牛蘭夫婦案、怪西人案在當時的大國博弈中都是糊里糊涂結(jié)束的，今天的我們透過層層迷霧可以清晰的看到這兩個案件的本質(zhì)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