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鄉(xiāng)村田園，鋪展著金色絨毯。

一些城里的年輕人，似乎不能分辨稻田和麥浪。趁著周末天晴，我?guī)е鴮W(xué)校通訊社的大學(xué)生們赴奉賢區(qū)李窯村開展素質(zhì)拓展。秋高氣爽的好時節(jié)，上海郊區(qū)出名的“網(wǎng)紅村”不少，吸引游客紛至沓來。

每年，我都會煞費苦心地組織社團學(xué)生進行兩次外出踏察活動。也許于他們而言，這不過是“春游”和“秋游”的輕松時刻。湊巧的是，活動前一天，我邀請了一位資深媒體人來校作了場講座。他給青年人提的幾點建議中，首先就是要“敏于觀察”。于是我說走出課堂，去自然的鄉(xiāng)間看看吧。

作者供圖

上海的秋天向來短暫，倘若再晚兩周，稻子收割完了，大地褪去了盛裝，再舉辦這樣的集體活動，意趣就會打折扣。周末的清晨，晨霧漸散，陽光尚不熱烈，同學(xué)們在草坪上舒展筋骨，運動起來。待到午餐時，村子里格外熱鬧。千畝稻田在陽光下閃著光芒，農(nóng)家小菜香飄四溢。用完餐，大家搬上戶外椅，在小院門口的花園里圍坐在一塊兒，開啟了文學(xué)沙龍。

我也任由思緒穿越回憶的海洋。二十年前，剛工作那會兒，我總是攢下點盤纏就踏上旅途。那時候，稻城亞丁還沒有出名到“從你的全世界路過”。天空湛藍，白云低垂，青楊林的樹葉在微風(fēng)中沙沙作響，碧綠色的青稞田好似被打翻的顏料，儼然一幅印象派油畫。

我的新娘披著潔白的婚紗，穿著磨破了邊的牛仔褲和白色球鞋，真的跟著我“私奔”到高原。我把三腳架插在一條溪流旁，固定好相機，“三、二、一”定時自拍一組“婚紗照”。我們還邀請了幾個藏族孩子，一起手拉手來合影。他們咯咯地笑著，眼睛都瞇成了彎彎的月牙。

美好的時光如潺潺的流水，緩慢地流淌——原來，世界上各個地方，時光的流速不盡相同。我們愛上了超越時間與空間的旅行。

無論城市的節(jié)奏有多快，稻田、麥田與青稞，始終遵循著自然的時序默默生長、拔節(jié)、抽穗、成熟。每年我也總會有那么幾天，隨我太太回到她的娘家金山區(qū)亭林鎮(zhèn)。家門口恰好有一片視野開闊的田園，春耕秋收的季節(jié)最是忙碌。真可謂：一行白鷺上青天，雞犬相聞在田間。稻浪隨風(fēng)翻舊夢，裊裊炊煙入黃昏。鎮(zhèn)上一條規(guī)模不大的老街，被一些攝影愛好者拍了“照騙”放到網(wǎng)上，竟也被冠以滬上“小京都”的美名。

“你說奇怪不奇怪？”太太感慨道，“本地的青年人都跑去城里打工了，而城里的人們，又像候鳥一樣遷徙，開始羨慕鄉(xiāng)村的田園生活了？”我笑著反問：“你看這像不像錢鐘書筆下的‘圍城’？”

因為人類總是貪心地既要又要、還要且要啊。在快節(jié)奏的現(xiàn)代生活中，我們常常陷入一種矛盾——既渴望城市的效率與便捷，又向往田園的詩意與寧靜。本質(zhì)上，我們都在逃離一種被異化的生存狀態(tài)，逃離格子間里被效率邏輯支配的工具人身份，逃離被消費主義裹挾的符號化生活。于是在城鄉(xiāng)之間尋找一種動態(tài)平衡，為了找到“此心安處是吾鄉(xiāng)”。

文學(xué)沙龍的余溫尚未散去，我給同學(xué)們布置了一個新命題：去穿越一片稻田吧！不必急于奔赴會合的終點，就沿著田埂慢慢走，看看能收獲多少驚喜。這場名曰“穿越”的行程，無關(guān)時光倒流，卻可以讓我們暫時抽離城市的快節(jié)奏，擱下繁忙的工作和學(xué)習(xí)，在大自然的肌理中觸摸生活的本真。

穿越一片稻田，或者胸中已然揭曉了答案，或者掌心得到一把歲月饋贈的稻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