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響的那一瞬，張嘯林沒想到，扣動扳機的人竟然是他最信任的保鏢。

不是軍統(tǒng)特務(wù)，不是地下黨刺客，就是他家門口站崗的林懷部，平時話不多，山東口音重，開槍的時候也沒喊一聲，干凈利落三槍，張嘯林當(dāng)場倒下，沒留一句話。

事發(fā)地就在上海法租界張公館，周圍人都嚇傻了。

這個人，張嘯林，是誰？不是普通人。

他當(dāng)年在上海灘名頭響得很，跟黃金榮、杜月笙并稱“青幫三巨頭”，人稱“張大帥”。

可到后來，別人要么退隱，要么避戰(zhàn)，他卻成了日偽政府任命的“浙江省長”，真刀真槍地給日本人干活。

他在租界里搞了個“新亞和平促進會”，說好聽是促進和平，實則控制物資運輸，給日本人送戰(zhàn)略物資。

張公館門口掛日本國旗，憲兵隊的車也時常停門口，一看這排場，誰還敢說他是中國人。

軍統(tǒng)早就盯上了他。

戴笠把他列進必殺名單，排前三。

軍統(tǒng)上海區(qū)的人策劃了三次刺殺，次次失敗。

張嘯林不傻，他知道自己干的是賣國的事，身邊的安保嚴(yán)得密不透風(fēng)，三層防線，防彈車，出門坐車隨機換，保鏢都是打架不要命的主兒。

最危險的一次，子彈打碎了車窗玻璃，人還是毫發(fā)無損。

可他再怎么防，也沒防住身邊人。

林懷部，1910年生人，山東東平人，十六歲跑到上海，干過巡捕房的臨時工，會用槍，眼神穩(wěn)。1938年經(jīng)人介紹進了張公館，慢慢混成貼身保鏢。

軍統(tǒng)的檔案里查不到這個人名，說明他不是系統(tǒng)內(nèi)的行動人員。

出事那天早上，林懷部請假沒批，跟司機吵了起來。

張嘯林可能聽見了，不耐煩，把車窗搖下來訓(xùn)話，話還沒說完，林懷部連開三槍，槍槍要命。

之后他沒跑，等著被抓。

被捕時說是“義憤填膺”，看不慣張嘯林投敵，決定替天行道。

法庭判了他十五年有期徒刑，這在當(dāng)時的上海灘算輕的了，尤其是針對一個殺了“偽省長”的人。

這案子怪就怪在，軍統(tǒng)沒認這功，杜月笙也一聲不吭。

陳恭澍后來寫回憶錄，還在琢磨這林懷部到底是哪路人，說他不是自己人，那他怎么知道張嘯林行程？怎么穿過三層防線？怎么就這么巧，車窗一搖，槍就響？

這里頭的事，得往回翻。1937年淞滬會戰(zhàn)后，杜月笙跑去了香港，死活不與日偽來往。

黃金榮躲起來，閉門謝客。

張嘯林卻跳出來喊要當(dāng)“上海新老大”，說杜月笙膽子小。

他這話傳出去，杜月笙不吭聲，底下人都記住了。

杜月笙在香港，萬墨林在上海。

萬是杜的心腹，掌握著一整套地下情報網(wǎng)。

軍統(tǒng)上海區(qū)跟萬墨林有合作，沈醉說過，萬提供的張嘯林情報，精確到分鐘。

可檔案里始終沒提林懷部，說明他不是公開渠道，是條暗線。

后來有人查到，林懷部刺殺前兩個月，賬戶里多出五根金條。

匯款人是法租界一家錢莊的掌柜，這錢莊和中匯銀行有來往，而中匯銀行，是杜月笙的地盤。

青幫講規(guī)矩，用金條安家，這是老傳統(tǒng)。

軍統(tǒng)用的是銀元，風(fēng)格不一樣。

這條錢路，說明林懷部不是軍統(tǒng)安排的，像是青幫單干，或者說，是青幫和軍統(tǒng)之間的一種默契操作。

張嘯林死后，林懷部被判刑，律師費沒人知道從哪來。

法庭記錄里寫得模糊，說有“外部資助”，但不說是誰。

三個月后，萬墨林被日偽抓了，罪名和“張嘯林被殺案”有關(guān)。

這時候誰都不敢再說話。

林懷部的墓碑上，刻著“義士”兩個字。

這兩個字是誰刻的，沒人說得清。

軍統(tǒng)宣傳說任務(wù)完成了，杜月笙還是一句話沒說。

張嘯林的死，在報紙上登了三天，然后就沒消息了。

這事里頭，江湖規(guī)矩、民族立場、特工紀(jì)律，攪在一起，誰也說不清誰主誰從。

張嘯林投敵，是事實。

他死于自己人槍下，也是事實。

林懷部這一槍，是為誰打的？沒人能拍著胸口說清。

萬墨林后來沒挺過去，在日偽監(jiān)獄里死了，死因不明。

林懷部服刑十幾年，出獄后改名換姓，晚年住在蘇北一個小鎮(zhèn)，沒人知道他是誰。

臨終前他說了一句，“我沒后悔”。

這一句，沒寫進檔案，是他鄰居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