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傅黑石

張桂梅，一個創(chuàng)造奇跡的人。她創(chuàng)辦了中國第一所全免費的女子高中，幫助數(shù)千名貧困女孩走出大山。為了給學生們籌錢上學，她身上有一個超過2公斤重的腫瘤，卻遲遲沒有去醫(yī)院治療，差點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電影《我本是高山》把張桂梅的事跡搬上銀幕，引起了萬眾期待。主創(chuàng)團隊籌備許久，光是前期劇本就策劃了兩年。最近這部電影終于上映，有人感動落淚，也有人發(fā)出異議。

01

走下神壇的張桂梅

《我本是高山》選取張桂梅創(chuàng)立華坪女子高中并成功培養(yǎng)第一屆學生走出了大山的故事。

電影真實地呈現(xiàn)出了張桂梅創(chuàng)辦學校過程的不易，建校資金不足、教師配合度低、 家長觀念落后、學生基礎差，單拎一樣都令人挫敗，但張桂梅絲毫沒有退怯。

電影第一幕就是開學典禮。領導正要發(fā)表重要講話時音響設備出現(xiàn)故障，學生們哄堂大笑，氣得領導當場走人。放眼望去，質(zhì)量差的何止是音響，墻壁、大門都不完整，操場也沒有鋪好，完全不像一座正規(guī)的校園。

硬件差還是次要的，更糟糕的是師資不足。很多老師從大城市到農(nóng)村支教，難以適應艱苦的環(huán)境，更不愿為幫孩子補課犧牲自己難得的假期。

老師不給力，家長也拉后腿，認為女孩念書無用。很多學生連初中基礎都沒有，就被張桂梅招進了高中。好不容易進步了一點，卻被家長不由分說地拉回家，或是幫忙干農(nóng)活，或是早早嫁人。

海清的表演還原了張桂梅在現(xiàn)實生活中復雜的一面。她打從心底為學生著想，但表現(xiàn)出來的行為卻十分嚴苛，幾乎不近人情。

為了讓學生提高效率，她要求全體剪短發(fā)，遇到不服管教的女孩，她便厲聲呵斥所有人暫停，直到那個女孩同意。整個走廊烏泱泱站滿了人，緊張的氣氛幾乎逼出了屏幕。

比起學生，張桂梅對待老師的態(tài)度有過之而無不及。一個老師在課堂上罵學生笨，順手敲學生的腦袋，張桂梅就拉全體老師開檢討大會，還敲老師的腦袋，問她將心比心難不難受?！坝肋h不要罵學生笨”，是她灌輸給老師的一個信條。

有家長重男輕女，不讓女兒繼續(xù)念書，張桂梅會追到家里要人，甚至掏錢塞給家長，說：“你收了我的錢不要后悔?！币皇纸诲X，一手交人，帶著一些草莽的智慧。

在海清的細節(jié)塑造下，張桂梅的人物形象逐漸展露出了更加立體的輪廓。她不是一個被神話的楷模，而是一個為了偉大教育事業(yè)，不斷犧牲自己、突破現(xiàn)狀的普通人。她并非沒有缺點，而是一個有血有肉、讓人又愛又恨的拓荒者。

02

我本是高山

那么，片名《我本是高山》里的“高山”指的是誰？既是以教書育人為己任的張桂梅，也是那些走出大山的孩子們。

張桂梅的學生無數(shù)，電影選取了非常有代表性的一對姐妹加以刻畫。

姐姐的成績很好，在班級里名列前茅，妹妹的基礎很差，經(jīng)常被老師批評。 因為家庭條件不好，他們的生活費有限，有時一份飯要分成兩份吃。 張桂梅把一切默默看在眼里，思考如何才能幫助他們。

后來，妹妹決定去工地掙錢，幫姐姐把學費攢出來。兩個人只要一個有出息，這個學就沒白上，生活就還有盼頭。

張桂梅發(fā)現(xiàn)后，親自到工地把妹妹找回來。不同于往常嚴苛的形象，張桂梅給她喝了一杯牛奶，溫柔且耐心地告訴她，去工地確實可以掙快錢，但它遠不比學習有長遠的價值。

遺憾的是，姐姐被家人帶回去嫁人后，因為被家暴失去了生命。原本學習很差的妹妹，繼承了姐姐的遺志，更加發(fā)奮圖強地讀書。但就在高考的前夕，家人想把她帶走，復制姐姐的道路。

他們認為養(yǎng)大一頭豬還可以賣兩千塊，養(yǎng)大一個女孩應該給家里帶來更多財富和價值，而不是掏空家里的錢供她讀書。妹妹的結局如何，這里不過多劇透，留給大家到電影院揭曉答案。

《我本是高山》的小演員們幾乎都不是專業(yè)演員出身，而是素人演員。他們臉上質(zhì)樸又倔強的神情，充滿了一種野生的力量。

有一個段落令人很是觸動。姐姐在嫁人之前，在家里的墻上刻下了張桂梅教給大家的訓導。“我生來就是高山而非溪流 ，我欲于群峰之巔俯視平庸的溝壑。我生來就是人杰而非草芥，我站在偉人之肩藐視卑微的懦夫。”這種高山之志要得以實現(xiàn)，背后需要太多的努力和運氣。

《我本是高山》還刻畫了另一組師生關系。劉雅瑟飾演的付春盈，原先是張桂梅的學生，她好不容易走出大山，卻不想遠走高飛，而是回來哺育新一代的幼苗。

她親切地呼喚張桂梅“老媽”，張桂梅卻對她很是苛刻，要求她犧牲自己的家庭生活。電影后面，張桂梅愧疚地對她說：“為了這群小朋友們，委屈了你們這群大朋友們?！?/p>

張桂梅一個人注定無法完成農(nóng)村女性教育的偉業(yè)，還需要千千萬萬個付春盈前赴后繼。高山，本就是一塊塊石頭壘起來的。

03

在爭議中找到真實的張桂梅

可惜的是，電影上映后不少段落引發(fā)了爭議。

比如，學生的酗酒家暴母親，原型是酗酒家暴父親。編劇回應，這是為了豐富張桂梅的人性閃光面?！皬埨蠋熓遣皇钦攘诵锞频哪赣H！是不是給了她尊嚴！是不是拯救了三代女性！”

雖然出發(fā)點是好的，但這樣的刻畫仍然有篡改原型、丑化女性的嫌疑。觀眾指責這是“男鍋女背”，因為現(xiàn)實中農(nóng)村地區(qū)女性酗酒者比例遠少于男性。電影呈現(xiàn)的失真，大大削弱了主題的表達力度。

張桂梅所說的拯救三代女性，指的是她拯救了女童，女童長大后可以更好地教育自己的子女，改變農(nóng)村女性不斷重復的悲慘命運，而不是電影里如此簡單直白、甚至篡改現(xiàn)實的處理。

更大的爭議是信仰問題。

1990年，張桂梅從麗江教育學院畢業(yè)后，隨丈夫調(diào)到大理喜洲一中任教 ，并在這里結婚。 但六年后，丈夫因癌癥去世，張桂梅自愿調(diào)到了地處邊遠的麗江市華坪縣中心學校。

電影用了大量的閃回鏡頭，刻畫丈夫與張桂梅的情意綿綿。 每當張桂梅遇到什么棘手難題，亡夫就會在記憶里出現(xiàn)，鼓舞和激勵她繼續(xù)前進。

在現(xiàn)實中，丈夫?qū)τ趶埞鹈反_實十分重要。 但電影放大了這個重要性，把愛情升華成張桂梅的精神支柱，甚至把張桂梅創(chuàng)校的動機歸結于她逃避喪偶的悲痛。 這樣的處理無疑窄化和矮化了真實的張桂梅。

但無論如何，這部電影的上映能引起更多人關注張桂梅的事跡。 在爭議與討論中，張桂梅的形象也變得更加豐滿。 她以“教書救人”為己任，引領大山深處的女孩成長，打破她們命運的牢籠。 呼吁更多人把這種精神傳承下去，就是這部電影最大的意義吧。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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