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中天是誰?一個講《品三國》講得全國人民都津津有味的老爺子,一個能把枯燥歷史聊成鄰里家常的學者。他跟武漢的緣分可深了,在武漢大學當了十多年教授,對這座城市的脾性,摸得門兒清。所以當他說“如果要遷都,我建議武漢”時,這絕不是酒后胡言,是他深思熟慮后的一份“偏愛”。
這份偏愛,到底偏在哪兒?他說,一個國家的首都,最好在國家的幾何中心。你看北京,偏北;西安,偏西;南京,偏南。掰著指頭算來算去,也就武漢,穩(wěn)穩(wěn)當當?shù)刈?zhèn)天元,扼守長江中游,東西南北,到哪兒都不算太離譜。
這話聽著有道理,但光憑一個“地理中心”,就想當首都?未免太簡單了。任何一個地方能成為國都,靠的絕不僅僅是地圖上的一個點,而是它骨子里那股獨一無二的“氣”。武漢的“氣”,就是一股子混雜著江湖水汽、工業(yè)鐵銹和革命炮火的“硬氣”。想讀懂武漢,得先從水說起。攤開地圖看,長江和它的第一大支流漢水,像一個巨大的“Y”字,把武漢硬生生劈成了三塊:武昌、漢口、漢陽。所謂“武漢三鎮(zhèn)”,就是這么來的。
古代沒有高鐵飛機,水路就是高速公路。武漢這個地方,正好卡在長江水道的“十字路口”上。順著長江往東,能到南京、上海,直通大海;逆流而上,能進四川,深入巴蜀腹地。這就是它“九省通衢”的由來。
清朝那會兒,漢口就是憑著這獨一份的地理優(yōu)勢,成了全國最大的內(nèi)河港口。那時候不叫“CBD”,叫“碼頭”。南來北往的船,都得在這兒歇腳、交易。茶葉、桐油、藥材、皮貨……全國的好東西,幾乎都要在漢口過一手。那時的漢口,被稱為“東方芝加哥”,街上跑的,除了中國人,還有各路金發(fā)碧眼的洋人。
人一多,事兒就雜,規(guī)矩也就多了。但武漢的規(guī)矩,不是官府衙門里寫在紙上的條條框框,是碼頭上,江湖里,人與人之間碰撞出來的活規(guī)矩。講義氣,也講利益;有算計,更有豪情。這種氣質(zhì),武漢人自己叫“江湖氣”。直到今天,你跟一個武漢的生意人打交道,還是能感覺到那股子爽快和精明并存的味道。他不跟你繞彎子,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這股氣,就是百年碼頭風浪里熏出來的。
光有碼頭的商業(yè)氣,還撐不起一座大城的骨架。武漢的骨架,是硬的,是鋼鐵鑄成的。
晚清那會兒,朝廷被洋人打懵了,搞起了洋務(wù)運動,想師夷長技以制夷。湖廣總督張之洞,是個有遠見的大官。他坐鎮(zhèn)武漢,干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建漢陽鐵廠。那可是當時亞洲最大的鋼鐵聯(lián)合企業(yè),配套的還有漢陽兵工廠,咱們中國人自己造的第一桿步槍“漢陽造”,就誕生在這里。
“漢陽造”這三個字,分量太重了。它不僅是一桿槍,更是中國工業(yè)起步的象征。從那一刻起,武漢的命運就和“鋼鐵”這兩個字,緊緊地綁在了一起。武鋼的建立,更是讓武漢成了新中國的工業(yè)重鎮(zhèn)。鋼鐵,塑造了這座城市的經(jīng)濟,也塑造了這座城市的性格。
武漢人的脾氣,很多人說“火爆”,說話聲音大,做事風格硬。這脾氣,跟煉鋼爐里的火星子像不像?它不溫吞,不黏糊,是經(jīng)過高溫淬煉出來的直接和剛猛。
有了碼頭的“江湖氣”,又有了鋼鐵的“硬氣”,武漢這座城市,開始有了問鼎天下的底氣。這股底氣,在1911年10月10日那天,徹底爆發(fā)了。
那天晚上,武昌城里一聲槍響,拉開了辛亥革命的序幕。打響第一槍的,不是什么大人物,就是一群普通的新軍士兵。他們可能都不知道自己這一槍會改變整個中國的命運,但他們就是打了。為什么是武漢?因為這里有工業(yè),有新式軍隊,有接觸了新思想的知識分子和工人。更重要的是,這里的人,骨子里有股“不服周”的勁兒。
“不服周”,是楚人的老話,意思就是“不服氣”。憑什么你周天子是老大?我楚國就不服你。這股子桀驁不馴的精神,流淌在武漢人的血液里。從辛亥首義,到后來成為國民政府的戰(zhàn)時首都,再到抗日戰(zhàn)爭中那場慘烈的武漢會戰(zhàn),這座城市,從來就沒慫過。它就像一個渾身是膽的猛士,面對強敵,敢于亮劍。
聊了這么多宏大的歷史,咱們再回到武漢的市井生活里來。要說最能體現(xiàn)武漢人精神世界的東西,不是長江大橋,也不是黃鶴樓,是一碗熱氣騰騰的熱干面。
在武漢,“吃早飯”不叫吃早飯,叫“過早”。一個“過”字,把吃早飯這件事,從單純的填飽肚子,上升到了一種生活儀式。武漢的早點種類,多到能讓你一個月不重樣。但武漢人的最愛,還得是熱干面。
清晨的武漢街頭,是最有生命力的地方。你會看到無數(shù)個小攤子,一口大鍋里滾著開水,旁邊擺著調(diào)料。人們一手端著紙碗,一手拿著筷子,或站或走,埋頭“呲溜呲溜”地吃面。那場面,生動、熱烈,充滿了煙火氣。他們吃得很快,因為要趕著去上班、上學。一碗熱干面,是他們開啟一天戰(zhàn)斗的能量來源。
這種生活方式,塑造了武漢人極其務(wù)實的一面。他們不講究那些虛頭巴腦的排場,更在乎生活的里子。就像熱干面,沒有湯湯水水,全是干貨,頂餓、實在。
這種務(wù)實,也體現(xiàn)在城市的方方面面。武漢的大學多,在校大學生人數(shù)常年排在全國第一。為什么?因為武漢的教育資源好,生活成本又相對一線城市低,是個安心做學問、扎實干事業(yè)的地方。
現(xiàn)在,我們再回頭看易中天教授的提議。
把首都放在武漢,從地理上看,它能更好地輻射和帶動廣大的中部地區(qū),改變目前發(fā)展過度集中于沿海的格局。這是一種戰(zhàn)略上的平衡。
從交通上看,武漢是全國綜合交通樞紐,高鐵網(wǎng)、航空網(wǎng)四通八達,連接東西、貫通南北的優(yōu)勢無可比擬。“米”字型高鐵網(wǎng)的中心,說的就是這里。
從文化性格上看,武漢這座城市,既有碼頭文化的開放與包容,又有工業(yè)城市的堅韌與剛毅;既有革命歷史的厚重底蘊,又有市井生活的火熱與務(wù)實。它見過大世面,也經(jīng)過大風浪。2020年初那場突如其來的疫情,讓全世界都看到了這座城市的堅韌和擔當。一座能夠從如此重創(chuàng)中迅速站起來并恢復活力的城市,它的“精氣神”是何等強大。
當然,遷都是一個極其復雜的問題,涉及到政治、經(jīng)濟、文化、國防等方方面面,絕不是我們普通人喝著茶就能決定的。武漢也有它的缺點,比如夏天酷熱,被稱為“火爐”;地處江漢平原,水患風險也一直存在。
但易中天教授的提議,更像是一個“思想實驗”。它提醒我們,在思考國家未來發(fā)展的時候,是不是可以有更大膽、更開闊的視野?
北京作為首都,承載了太多功能,已經(jīng)不堪重負。而武漢,這座被長江和歷史反復沖刷和淬煉的城市,它所具備的中心位置、堅韌品格和發(fā)展?jié)摿?,確實提供了一種極具想象力的可能性。
它不像北京那樣充滿了“廟堂之氣”,也不像上海那樣充滿了“商業(yè)之精”,更不像深圳那樣充滿了“科技之銳”。武漢的氣質(zhì),是“江湖之遠”與“廟堂之高”的一種奇特融合。它既能接上最傳統(tǒng)的地氣,也能扛起最現(xiàn)代的使命。
遷都或許是個遙遠的想象,但理解了武漢,就多了一個理解中國的窗口。這座城市,就像一個不善言辭但內(nèi)心強大的中年人,扛得起責任,受得了委屈,歷經(jīng)滄桑,眼神里依然有光。
下一次,當你坐著高鐵穿過長江,看到那座雄偉的大橋和兩岸林立的高樓時,不妨想一想,這座中國的“腰”,到底有多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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