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馬東,一個代駕司機(jī)。
在東莞這座不夜城里,像我這樣的人有很多。我們蟄伏在城市的各個角落:KTV門口、高檔酒店樓下、美食街的盡頭。等到夜深了,酒精開始發(fā)酵,我們的手機(jī)就會“叮咚叮咚”地響起來。
然后,我們騎上那輛可以折疊塞進(jìn)后備箱的小電驢,奔赴一個個被酒精浸泡的靈魂。
我開過很多車。上百萬的邁巴赫,轟得像頭野獸的法拉利,還有老板們最愛的、低調(diào)又奢華的埃爾法。
我也見過很多人。喝多了抱著我哭,說生意難做的中年老板;醉得不省人事,被我從車?yán)锿铣鰜淼哪贻p女孩;還有那種吐得滿車都是,第二天卻一個勁兒跟我說“兄弟,辛苦了”的大哥。
干我們這行,就像是城市的擺渡人。在午夜的這幾個小時里,我們把一個個迷失在聲色犬馬里的人,渡回到他們清醒后必須面對的現(xiàn)實里去。
見得多了,也就麻木了。
對我來說,客人就是一串訂單號。車就是一堆移動的鋼鐵。我想要的,只是那份能讓我在這座城市里勉強(qiáng)站住腳的收入。
我得攢錢。攢錢回老家,蓋個房子,娶個媳婦,過那種看得見摸得著的安穩(wěn)日子。
東莞的繁華,是他們的。我只是一個過客,一個午夜的幽靈。
我以為我的生活,會一直這么按部就班,直到我接到了“Sissi”的訂單。
第一次接到她的單,是在一個下著小雨的秋夜。
定位在CBD一家頂級的日料店。我趕到的時候,一輛騷紅色的瑪莎拉蒂Ghibli正安靜地停在路邊,像一只蟄伏的野貓。
車門開了,一只穿著Jimmy Choo高跟鞋的腳先探了出來。
然后,是她。
她穿著一條黑色的緊身連衣裙,外面披著一件香奈兒的白色外套。長發(fā)如瀑,妝容精致。她身上有股很好聞的香味,不是那種廉價的香水,是混合了金錢、自信和一點點酒精的味道。
“師傅,去星河灣。”她開口,聲音帶著點懶洋洋的醉意,但吐字很清晰。
星河灣,東莞頂級的富人區(qū)。一套房,是我這種人不吃不喝干一百年也買不起的。
我熟練地把我的小電驢折疊好,放進(jìn)后備箱,然后坐進(jìn)了駕駛室。
真皮座椅,柏林之聲的音響,車?yán)锏囊磺卸己臀腋窀癫蝗搿?/p>
她上車后,就沒再說話。她靠在副駕上,側(cè)著頭,看著窗外飛速掠過的霓虹,像一尊漂亮的、沒有靈魂的雕塑。
一路無話。
到了星河灣,我把車停好。
“Sissi小姐,到了?!?/p>
她好像才回過神來,轉(zhuǎn)頭看了我一眼。
“哦,好?!?/p>
她掃碼付了錢,除了代駕費,還額外給了我兩百塊錢的小費。
“拿著,雨天辛苦了。”
說完,她推開車門,走進(jìn)那棟金碧輝煌的大樓,沒有回頭。
從那天起,我成了“Sissi”的御用代駕。
她好像很喜歡在那個日料店喝酒。一個星期,我至少有三四天會接到她的單。
車,永遠(yuǎn)是那輛紅色的瑪莎拉蒂。
目的地,永遠(yuǎn)是星河灣。
話,永遠(yuǎn)都那么少。
小費,永遠(yuǎn)都那么大方。
我開始對她產(chǎn)生了好奇。
這么一個漂亮的、有錢的女人,為什么總是一個人喝酒?
她的家人呢?朋友呢?男朋友呢?
我開始在等她的時候,偷偷地觀察她。
她從日料店里走出來的時候,總是形單影只。臉上帶著那種應(yīng)酬之后恰到好處的疲憊。
她坐上車,會習(xí)慣性地從包里拿出一根女士香煙點上,但從不搖下車窗。她就那么靜靜地抽著,讓煙霧在狹小的空間里慢慢地彌漫、繚繞。
煙霧后面的那張臉,總是藏著一種我看不懂的落寞。
有一次,她喝得比平時多一些。
車開到一半,她突然開口。
“師傅,你結(jié)婚了嗎?”
我愣了一下,沒想到她會問這個。
“還沒?!?/p>
“為什么?”
“攢錢。”我老老實實地回答,“想回老家蓋房子?!?/p>
她聽完,突然笑了。不是那種客套的笑,是帶著點自嘲的、悲涼的笑。
“蓋房子……”她重復(fù)了一遍,像是說給自己聽,“真好啊?!?/p>
然后,她又沉默了。
我不知道她為什么說“真好”。對她這種人來說,房子不就跟我們買件衣服一樣簡單嗎?
我們的交流,僅限于此。
我依然是那個卑微的代駕司機(jī)。她依然是那個高高在上的“Sissi小姐”。
我們之間,隔著一輛瑪莎拉蒂的距離,隔著一個星河灣的距離,隔著一道我永遠(yuǎn)也跨越不過去的階級鴻溝。
我把這份好奇藏在心里。
我告誡自己,馬東,別多想。她不是你這種人能隨便揣測的。你只要開好你的車,拿好你的錢,就行了。
直到那天,我撿到了她的手機(jī)。
她下車的時候,手機(jī)從她那個愛馬仕的包里滑了出來,掉在了座椅的夾縫里。
我發(fā)現(xiàn)的時候,她已經(jīng)上樓了。
我拿著那個鑲著鉆、一看就很貴的手機(jī),猶豫了。
我是直接給她送上去?還是等她自己打電話過來?
送上去,好像有點唐突。
我最終決定,在樓下等。
等了大概半個小時,手機(jī)響了。屏幕上跳動的,是“媽媽”兩個字。
我劃開了接聽鍵。
“喂?”
電話那頭,是一個中年婦女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鄉(xiāng)音,很急切。
“喂?囡囡??!你可算接電話了!你爸他……他今天在工地上,從架子上摔下來了!現(xiàn)在在醫(yī)院,急等著錢做手術(shù)啊!”
我的腦袋“嗡”的一聲。
囡囡?工地?摔下來?
這都什么跟什么?
“阿姨,”我趕緊解釋,“我不是機(jī)主,我是代駕司機(jī),她手機(jī)落我車上了?!?/p>
“啊?”電話那頭徹底慌了,“那可怎么辦??!師傅,求求你,你趕緊把手機(jī)給她送去吧!這可是救命的錢啊!”
我掛了電話,再也不敢耽擱。
我拿著手機(jī),沖進(jìn)了那棟大樓。
幸好,我還記得她家的樓層和門牌號。
我站在那扇看起來就造價不菲的雕花木門前,按響了門鈴。
過了很久,門才開。
開門的,還是Sissi。
只是,眼前的她,讓我差點不敢認(rèn)。
她卸了妝,露出一張有些蒼白和疲憊的素凈臉龐。
她脫掉了那身高貴的連衣裙,換上了一身印著卡通圖案的棉質(zhì)睡衣。
她那頭打理得一絲不茍的大波浪卷發(fā),被她隨意地用一個發(fā)圈扎在腦后。
最讓我震驚的,是她的身后。
沒有我想象中的那種富麗堂皇、一塵不染的豪宅景象,而是一個很小很小的單身公寓。
客廳里堆著一些還沒來得及拆的快遞紙箱。沙發(fā)上扔著幾件看起來像是從批發(fā)市場淘來的廉價衣服。茶幾上擺著一碗吃了一半的泡面。
這哪里是星河灣的豪宅?
這分明就是城中村里最常見的那種三十平米的出租屋。
她看到我,也愣住了。尤其是看到我手里的手機(jī),她的臉色“刷”的一下全白了。
“你……”
“你媽剛打電話來了?!蔽野咽謾C(jī)遞給她,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很平靜,“說你爸……”
我的話還沒說完,她的眼淚就涌了出來。
她一把搶過手機(jī),哆哆嗦嗦地回?fù)芰诉^去。
“媽,我馬上給你打錢!你別急!爸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有事的!”
她一邊哭,一邊操作著手機(jī)。
我站在門口,看著眼前的一切,感覺自己的世界觀都被顛覆了。
瑪莎拉蒂是真的。
Jimmy Choo、香奈兒、愛馬仕也都是真的。
但這個家是假的。
星河灣的地址是假的。
那個高高在上的“Sissi小姐”,也是假的。
她掛了電話,蹲在地上,抱著膝蓋,哭得像個孩子。
我手足無措地站在那里。
我不知道該走,還是該留。
“對不起。”她哭著說,聲音含混不清,“對不起,我騙了你?!?/p>
那天晚上,她斷斷續(xù)續(xù)地跟我講了她的故事。
她不叫Sissi,她叫李翠芬。一個和她本人同樣有點土氣的名字。
她來自我們省一個很偏遠(yuǎn)的山村。家里很窮,下面還有兩個弟弟。她爸媽最大的心愿,就是她能嫁個有錢人,然后幫扶一下家里。
她長得漂亮,從小就被人夸。她也把這份漂亮當(dāng)成了自己唯一可以改變命運的資本。
她來到東莞,進(jìn)了一家所謂的“禮儀公司”。
她的工作,就是穿上那些名牌,開著公司租來的豪車,去扮演一個“白富美”。
她的任務(wù),是接近那些真正的有錢男人。
她要把自己當(dāng)成一件商品、一件奢侈品,然后賣一個好價錢。
那個日料店,是她和“客戶”們經(jīng)常見面的地方。
她不能喝酒,但她必須喝。因為只有喝多了,才能讓那些男人覺得她“單純”“沒有防備”。
她每次都叫代駕,是因為她根本不會開車。那輛瑪莎拉蒂,只是她的道具。
她每次都把地址定位在星河灣,也是為了維持她“富家千金”的人設(shè)。她會在快到的時候讓我把車停在路邊,然后自己再打車回到這個位于城中村的小小出租屋。
她賺來的錢,一部分要上交給公司,另一部分要寄回老家給父母和弟弟。
她給自己留下的,只夠她吃泡面。
她說,她很累。
每天都活在謊言里,活在面具下。
她不敢交朋友,不敢跟任何人說真話。
只有在我的車上,那個只有我們兩個人的、短暫的、沉默的半個小時里,她才能卸下一點點防備,做一小會兒那個疲憊的、真實的李翠芬。
我聽著,心里五味雜陳。
我不知道該說什么。
是該罵她虛榮、拜金?
還是該同情她、可憐她為生活所迫?
我看著她蹲在地上哭得渾身發(fā)抖。那個曾經(jīng)在我眼里遙不可及的女神,現(xiàn)在就這么卑微地、破碎地呈現(xiàn)在我面前。
我嘆了口氣,走過去,把我的外套脫下來披在了她的身上。
“別哭了?!蔽艺f,“錢不夠的話,我這里還有一點?!?/p>
我把錢包里所有的現(xiàn)金都掏了出來。不多,只有一千多塊。那是我準(zhǔn)備下個星期寄回家的。
她抬起頭,滿臉淚痕地看著我,眼神里充滿了不敢相信。
“為什么?”
“沒什么為什么?!蔽艺f,“誰都有過不去坎兒的時候。”
那天晚上,我沒有走。
我陪著她坐在那個小小的客廳里。
她不哭了,只是偶爾會抽泣一下。
我們都沒有說話。
但我覺得,那一刻,我們之間的距離前所未有的近。
她父親的手術(shù)很成功。
她把那輛瑪莎拉蒂還給了公司。
她說,她不干了。
她把那些名牌的衣服、包包也都還了回去。那些東西,本來也都不屬于她。
她又變回了那個叫李翠芬的普通農(nóng)村女孩。
她找了一份在商場當(dāng)導(dǎo)購的工作。每天站八個小時,底薪三千,剩下的全靠提成。
她搬出了那個城中村的出租屋,因為她已經(jīng)付不起那里的房租了。
我在我們鎮(zhèn)上幫她找了一個更便宜的單間。就在我住的那棟農(nóng)民房的樓下。
我們的關(guān)系變得很微妙。
我們像是朋友,但又比朋友多了一點什么。
她下班了,會給我發(fā)微信。
“馬師傅,今天生意好嗎?”
我收工了,如果看到她房間的燈還亮著,就會給她帶一份夜宵。一碗云吞面,或者幾個烤生蠔。
她會很開心地接過去,然后站在門口看我吃完。
她不再叫我“師傅”了,她開始叫我的名字。
“馬東?!?/p>
她叫我名字的時候,很好聽。
我開始每天都盼著能早點收工。
我不再是為了攢錢,而是為了能早點看到她。
我那顆因為見多了午夜的荒唐而變得麻木的心,好像又重新活了過來。
我喜歡她。
我很確定。
我喜歡這個不叫Sissi、叫李翠芬的真實的她。
我決定跟她表白。
那天,是她生日。
我收了工,買了一個小小的蛋糕,和一束不是很貴但是很新鮮的玫瑰花。
我走到她樓下,看到她房間的燈亮著。
我深吸一口氣,準(zhǔn)備上樓。
就在這時,一輛黑色的奔馳悄無聲息地停在了樓下。
車上走下來一個男人。
穿著一身考究的西裝,戴著金絲眼鏡,文質(zhì)彬彬。
他徑直走進(jìn)了那棟樓。
我的腳像被釘在了原地。
過了大概十幾分鐘,男人下來了。
他身后跟著李翠芬。
她換上了一件我沒見過的很漂亮的裙子,化了淡淡的妝。
她的手里還拖著一個行李箱。
她把行李箱放進(jìn)了奔馳車的后備箱,然后坐進(jìn)了副駕駛。
她沒有看我這邊一眼。
或者,她看到了,但是假裝沒看到。
奔馳車發(fā)動了,從我身邊擦身而過。
我甚至能看到她那張沒有表情的側(cè)臉。
我的心瞬間涼了。
我手里的蛋糕和玫瑰花,變得無比諷刺。
我以為她洗盡鉛華是想重新開始。
原來,她不是不干了。
她只是……找到了一個更合適的最終買家。
而我,馬東,從始至終都只是她人生劇本里一個無關(guān)緊要、連臺詞都沒有幾句的道具而已。
一個在她落魄時給了她一點溫暖,讓她可以稍作喘息,然后更好地重新上路的工具人。
我笑了。
笑自己太天真、太愚蠢。
我把蛋糕和花扔進(jìn)了路邊的垃圾桶,然后騎上我的小電驢,消失在了東莞的夜色里。
我沒有辭職,沒有離開。
生活還要繼續(xù)。錢,還要繼續(xù)攢。
我只是又變回了那個麻木的、沒有感情的代駕司機(jī)馬東。
我拉黑了她所有的聯(lián)系方式。
我把那段短暫的、可笑的溫情從我的記憶里連根拔起。
只是,偶爾在午夜開著別人的豪車行駛在這座空曠的城市里時,我還是會忍不住地想起她。
想起她蹲在地上哭得像個孩子的樣子。
想起她叫我名字時那溫柔的語氣。
然后,心就會像被針扎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
故事到這里,你是不是覺得,又是一個“撈女”和“老實人”的俗套故事?
我開始也這么覺得。
直到半年后。
那天,我接了一個去市人民醫(yī)院的單。
我把客人送到,準(zhǔn)備離開的時候,無意中在大廳的住院部信息牌上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
李翠芬。
血液科。
我的心猛地一跳。
我鬼使神差地走了過去。
我找到了那間病房。
我站在門口,透過門上的玻璃窗往里看。
病床上躺著一個女孩。
因為化療,她的頭發(fā)都掉光了,戴著一頂絨線帽。她的臉瘦得脫了相,蒼白得像一張紙。
如果不是那雙我熟悉的大大的眼睛,我根本不敢認(rèn),那就是她。
那個開瑪莎拉蒂的Sissi。
那個在樓下等我的李翠芬。
病床邊坐著一個中年婦女,應(yīng)該是她媽媽,正在給她削蘋果。
還有一個男人,就是那天晚上開奔馳車接走她的那個男人。
他穿著一身考究的西裝,戴著金絲眼鏡,文質(zhì)彬彬。
他正端著一碗水,用棉簽小心翼翼地濕潤著她干裂的嘴唇。他的眼神里充滿了心疼和愛憐。
我站在門口,渾身冰冷。
就在這時,她媽媽好像察覺到了什么,回過頭看到了我。
她愣了一下,然后站起身走了出來。
“你是……小馬師傅吧?”她認(rèn)出了我。
我點了點頭。
“翠芬她……”
“唉,”阿姨的眼圈一下子就紅了,“這孩子,命苦啊。她不是不想干了,是她……得了白血病,急等著錢做骨髓移植啊。”
“那天晚上那個,是她的主治醫(yī)生。他看我們家實在是困難,就想辦法幫我們申請了一個慈善基金。那天是帶她去辦手續(xù),然后直接就住院了。”
“她不讓我告訴你。她說,你是個好人,她不想再拖累你了。她說,她這輩子已經(jīng)夠騙人的了,不想再騙一個對她好的人。”
“她手機(jī)里一直存著你的照片。就是你那張穿著代駕工服、笑得跟個傻子一樣的頭像照片?!?/p>
阿姨的話像一把把錘子,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我感覺自己快要站不住了。
我扶著墻,看著病房里那個虛弱的、了無生氣的女孩。
我這個傻子。
我才是那個真正的傻子。
我沒有進(jìn)去。
我逃也似的離開了醫(yī)院。
我騎著我的小電驢,在東莞的街頭漫無目的地瘋狂騎著。
風(fēng)刮在臉上,像刀子一樣。
眼淚流下來,又被風(fēng)吹干。
我不知道我該怎么辦。
是該沖回去告訴她我都知道了,我不在乎,我想陪著她?
可是,我能做什么呢?我那點微薄的收入,在那巨額的醫(yī)療費面前不過是杯水車薪。
我連陪著她的資格都沒有。
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最終還是回到了家。
我打開手機(jī),點開了那個已經(jīng)被我拉黑的頭像。
那是一張她自己的生活照。
照片里,她沒有化妝,穿著一件白色的T恤,站在一片開滿了油菜花的地里。
她笑得很開心,像個孩子。
我看著那張照片,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我做了一個決定。
我把我的小電驢賣了。
我把銀行卡里辛辛苦苦攢下的那十幾萬塊錢都取了出來。
我把錢裝在一個信封里。
第二天,我送到了醫(yī)院,交給了她媽媽。
我沒敢見她。
我只留了一張紙條。
紙條上,只有一句話:
“翠芬,這次,換我騙你?!?/p>
做完這一切,我買了一張回老家的綠皮火車票。
東莞這座城市,我不想再待下去了。
火車緩緩地開動。
我看著窗外那些熟悉的、又漸漸遠(yuǎn)去的高樓大廈和霓虹燈火。
我的心里,是空的。
我不知道我做的是對是錯。
我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活下來。
更不知道我們還有沒有再見面的那一天。
火車哐當(dāng)哐當(dāng)?shù)剌d著我,駛向一個未知的、沒有她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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