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6年薛岳精心編織著一張看似天衣無縫的巨網,調動著麾下25個半旅的精銳力量準備對華東地區(qū)的解放軍一網打盡。然而,地圖上這道分割兵團的粗重線條,最終卻戲劇性地化作了纏繞其軍事生涯的沉重絞索,僅僅三個月后,整編六十九師在人和圩沖天而起的火光中化為灰燼,師長戴之奇絕望的槍聲,也成為了薛岳在大陸最后的余暉。
時代變了
薛岳的戰(zhàn)略部署,深得傳統(tǒng)兵家“分進合擊”的精髓。
南線,以胡璉率領的王牌整編第十一師為右翼利刃,戴之奇的整編第六十九師為左翼前鋒,自宿遷出發(fā),向北并進。
北線,則以裝備精良的整編第二十六師及第一快速縱隊為突擊矛頭,自山東嶧縣氣勢洶洶南下。
兩路大軍如巨大的鐵鉗,意圖將活躍在蘇北的華中野戰(zhàn)軍主力死死鉗制、徹底粉碎于平原曠野之上。這計劃在沙盤推演中,堪稱無懈可擊。
可惜,百戰(zhàn)名將薛岳,在精密布局的光環(huán)下,未能洞察三個足以致命的裂痕。
首先,幾路大軍進攻正面鋪開近300公里之巨,各兵團間隙過大,在那個通訊尚不發(fā)達的年代,協(xié)同作戰(zhàn)猶如紙上談兵。
其次,薛岳嚴重低估了對手粟裕的膽魄與決斷力。這位年輕的華野統(tǒng)帥,敢于在最意想不到的宿遷、沭陽、新安鎮(zhèn)三角地帶,集中優(yōu)勢兵力,打一場硬碰硬的殲滅戰(zhàn)。
還有最為致命的一點,薛岳作為徐州綏靖公署主任對麾下將領掌控力的缺失。胡璉的“土木系”嫡系精銳,與戴之奇所部臨時拼湊、根基不穩(wěn)的雜牌軍之間,早已是貌合神離,派系間的深深溝壑,被粟裕那雙洞察秋毫的戰(zhàn)場之眼精準捕捉。
當戴之奇求功心切,率部孤軍深入至曉店子、嶂山鎮(zhèn)一線時,其脆弱的側翼已然完全暴露在華野的槍口之下。
整編六十九師雖清一色美械裝備,內部卻由三個互不統(tǒng)屬、矛盾重重的旅臨時捏合而成。更令人心寒的是,近在咫尺的胡璉第十一師,始終保持著一種近乎冷酷的“安全距離”,那份“友軍有難,不動如山”的默契,為粟裕創(chuàng)造了千載難逢的戰(zhàn)機。
這一戰(zhàn)功成名就
12月14日深夜,華野司令部內,油燈長明,粟裕的身影在巨大的地圖前凝思。他的手指反復丈量著宿沭公路的距離,最終,指尖穩(wěn)穩(wěn)地落在了曉店子與曹家集之間那片狹窄的空隙上。
這里正是胡璉與戴之奇兩師結合部致命的“死亡走廊”!于是,在粟裕的腦子里,一個大膽而決絕的計劃瞬間成型:放棄原定部署,火速調動24個主力團,秘密集結于宿遷以北,以“猛虎掏心”之勢,直撲戴之奇整編第六十九師的心臟!
狹路相逢勇者勝,戰(zhàn)役的勝負手,落在了峰山高地。
這座不起眼的山頭,卻是整個戰(zhàn)場的咽喉要沖。一旦失守,整編六十九師將陷入萬劫不復之地。華野第八師將士前赴后繼,連續(xù)三次強攻均被敵猛烈火力壓制,傷亡慘重。
第八師師長何以祥親臨火線,目光如炬,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親自組織起一支決死的敢死隊。戰(zhàn)士們怒吼著,迎著槍林彈雨,用血肉之軀連續(xù)突破三道鹿砦、兩道深壕!當?shù)谝豢|曙光刺破黑暗,那面浸染著鮮血與硝煙的紅旗,終于牢牢插上了峰山頂峰!
此役,不僅撕開了敵軍堅固的防線,更徹底打垮了整編六十九師的防御意志和體系。
峰山的失守,讓遠在曹家集的胡璉感到了刺骨的寒意。當華野一縱的尖刀部隊如神兵天降般突然出現(xiàn)在其指揮部附近時,這位素以“狡如狐”著稱的名將,也罕見地顯露出一絲慌亂。
胡璉一面急令工兵營拼死阻擊,一面毫不猶豫地將主力部隊迅速收縮至六塘河以南安全地帶,徹底斷絕了對戴之奇部的任何救援念想。胡璉這一保全部隊的本能反應,使得薛岳精心構筑的“鐵鉗”瞬間斷折一臂。
從此我盛彼衰
戴之奇的末日,在12月18日血色黃昏中降臨。被華野二縱、九縱主力如鐵桶般壓縮在人和圩這片狹小區(qū)域的整編六十九師,在輪番猛攻下,早已是強弩之末。
師長戴之奇蜷縮在陰暗潮濕的師部地下室里,一遍遍徒勞地呼叫著電臺,求援的電報如同石沉大海。他至死也未能知曉,胡璉派出的援軍,在曉店子外圍就被華野頑強的阻援部隊死死釘住,每前進一步,都要付出血流成河的代價。
華野總攻的號角在黃昏中凄厲響起!密集的炮火將人和圩的土圩墻轟得千瘡百孔,野戰(zhàn)士們發(fā)起最后的沖鋒。
戴之奇目睹著指揮部被潮水般涌入的解放軍攻破,絕望地顫抖著,舉起了冰冷的手槍……硝煙漸漸散去,戰(zhàn)場上尸橫遍野,近兩萬國民黨官兵殞命于此。
副師長饒少偉被俘時,手中緊緊攥著的,竟是蔣介石那紙“不成功便成仁”的冰冷電令。
宿北一役,其慘烈程度遠超預計。華野以8700余將士傷亡的代價,取得了全殲國民黨一個美械整編師的輝煌勝利,開創(chuàng)了解放戰(zhàn)爭初期殲滅戰(zhàn)的先河。
捷報飛傳,毛主席親自起草十余份賀電,稱此役“對大局有利,甚好甚慰”。延安《解放日報》更是以醒目的頭版社論盛贊:“這是蘇皖解放區(qū)空前的大勝利!”字里行間,洋溢著扭轉乾坤的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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