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年,43歲的于鳳至因乳腺癌遠赴美國治療,從此與幽禁中的張學良隔洋相望。作為東北富商之女,她曾過著優(yōu)渥生活,卻在異國他鄉(xiāng)陷入窘境,治病、育兒、生計,樣樣需要錢。她找到張學良早年托付代管資金的友人伊雅格,取回了那筆救命錢。
于鳳至沒有坐吃山空。她走進華爾街,在股市中冷靜布局,賺得第一桶金后,又果斷轉(zhuǎn)向新興的房地產(chǎn)。在好萊塢山頂,她按張學良喜歡的風格裝修了兩棟別墅,一棟自住,一棟虛位以待,盼著有朝一日能與他團聚。即便1964年與張學良離婚,她仍對子女說:“我生是張家人,死是張家鬼。”
1990年,93歲的于鳳至在洛杉磯病逝,臨終前望著墻上與張學良的合影,眼神里滿是未竟的牽掛。她將在美國打拼半生積累的財富悉數(shù)留給張學良,還在墓旁留了空位,盼著死后相伴。遠在臺灣的張學良得知消息,沉默良久,淚水無聲滑落,喃喃自語:“她怎么會先我而去了呢?!?/p>
就在于鳳至離世當年,被幽禁半個多世紀的張學良終于重獲自由。1991年,他與趙一荻同赴美國探親,三個月后返回臺灣。1993年,他們再次赴美,最終定居夏威夷,這片碧海藍天的土地,成了兩位老人最后的港灣。
在夏威夷,張學良過著平淡日子:打麻將、唱京劇、與鄰居閑聊,沒人知道這位笑容溫和的老人曾影響中國近代史。他收藏的七百多件字畫被拍賣,成交額過億,但他似乎更在意身邊的人。2000年,陪伴他數(shù)十年的趙一荻病逝,張學良握著她漸漸冰涼的手,一小時未松。追悼會上,他突然朝著遺體大喊一聲,無人聽清內(nèi)容,卻都讀懂了那份不舍。
此后的張學良愈發(fā)沉默。有時被問起是否去做禮拜,他會下意識說“問我太太去”,話出口才想起趙一荻已不在。陽臺上,他常獨自望著天空,背影里藏著一個世紀的孤獨。
2001年10月,張學良在夏威夷病逝。他留下的遺產(chǎn)令人矚目:于鳳至的財富、個人珍藏、拍賣所得,以及價值難以估量的歷史資料,包括日記、手稿、書信,還有與哥倫比亞大學合作的“口述歷史”。
當世人猜測這些遺產(chǎn)會留給子女、故鄉(xiāng)還是臺灣時,張學良的決定出人意料:全部捐贈給美國哥倫比亞大學。
不給子女,是因他們長居美國,對故土歷史隔膜,他不愿讓爭議性的資料打擾他們的安寧;不給故鄉(xiāng),是因半生未歸,既念著東北的黑土地,又因歷史糾葛心懷愧疚,不知該托付給誰;不給臺灣,是因那里承載了太多幽禁歲月的苦澀,且資料中涉及蔣介石父子的內(nèi)容,留在臺灣恐難保全。
而哥倫比亞大學,早與他結(jié)下淵源。1991年起,該校教授張之炳對他進行了長達五年的口述歷史采訪,他唯一的條件是“資料2002年后公布”,既為自己留出百年壽數(shù)的余地,也為避免驚擾尚在世的宋美齡。他還出資在該校建了“毅荻書齋”,取自己的號“毅庵”與趙一荻的“荻”字,將半生文獻手稿妥帖安放。對他而言,這里既能妥善保存歷史,又能讓世界各地的學者客觀研究,或許是最妥當?shù)倪x擇。
張學良的公祭儀式在夏威夷舉行時,前來吊唁的人排起長隊:老友、鄰居、陌生的華人,還有那位突然沖出人群向他敬軍禮的男子,那一瞬間,老人臨終前黯淡的眼中曾閃過一絲光亮,仿佛看到了遙遠的過去。
最終,張學良與趙一荻合葬在夏威夷,墓碑朝向東北,那是他一生眷戀卻未能再踏足的故鄉(xiāng)。而哥倫比亞大學的“毅荻書齋”里,那些泛黃的紙頁仍在訴說:一個世紀的風雨、兩次婚姻的深情、一場改變歷史的兵諫,以及一位老人對真相的尊重與托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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