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婆說要來城里小住的時候,我心里是不情愿的。
老公在電話里跟他媽說得客氣:"媽,你們來吧,正好天熱了,城里有空調(diào)。"掛了電話,他看我臉色,補了一句:"就住兩個月,很快的。"
我沒說什么。結(jié)婚五年,公婆來過三次,每次都是各種不適應(yīng)。婆婆嫌我買菜貴,公公嫌樓上鄰居吵。但這次不一樣,聽說村里要拆遷,他們可能是想來避避風(fēng)頭。
七月初,兩個老人拎著編織袋上了樓。我特意收拾了次臥,買了新床單。婆婆進門第一句話:"這房子還是太小了。"
我在廚房洗菜,手停了停。
頭一個月,我們相安無事。
公公每天早起去小區(qū)花園遛彎,婆婆負責(zé)買菜做飯。她做菜確實比我好,老公每天下班回來都夸:"還是媽做的菜香。"
我也樂得清閑。下班回家就有現(xiàn)成的飯菜,雖然婆婆總是暗示我應(yīng)該早點回來幫忙,但我裝作聽不懂。
八月中旬,事情開始有些變化。
公公開始頻繁接電話,都是村里的,聲音壓得很低。有一次我從臥室出來喝水,聽到他說:"那塊地確實值錢,但是......"看到我,他立刻換了話題。
婆婆也變得心神不寧,做菜時經(jīng)常走神,有一回差點把鍋燒糊了。
我問老公:"村里到底什么情況?"
他擺擺手:"沒什么大事,就是拆遷的事還在談。"
但我總覺得哪里不對。
第三個月,真相浮出水面。
那天我請假在家,聽到公公在陽臺打電話,聲音比平時大:"我知道那塊地現(xiàn)在值多少錢,但我們不能昧著良心......"
我悄悄走過去,聽到了讓我心寒的內(nèi)容。
原來村里的拆遷早就定了,補償款也談妥了。但有幾戶人家想聯(lián)合起來多要錢,其中就包括我們隔壁的王叔家。公公這三個月一直在做思想工作,勸大家不要鬧事。
"老王家的兒子在城里欠了一屁股債,指著拆遷款還錢呢??蛇@樣下去,整個村子都得跟著受罪。"公公在電話里說。
我這才明白,他們來城里不是為了避風(fēng)頭,是為了避開村里的復(fù)雜局面,也是為了讓老公不被牽扯進去。
晚上吃飯時,婆婆忽然說:"我和你爸商量了,下周就回去。"
老公放下筷子:"媽,不是說住到秋天嗎?"
"村里離不開人。"公公的聲音很疲憊,"有些事,總得有人去做。"
我看著兩個老人,心里五味雜陳。
送他們回村的路上,我坐在副駕駛,聽到后排婆婆對公公說:"其實城里也挺好的,就是住不慣。"
公公嘆了口氣:"咱們這把老骨頭,哪里都住得慣。只是有些事,逃不掉的。"
我扭頭看著窗外的風(fēng)景,從城市的高樓大廈慢慢變成鄉(xiāng)村的田野。心里忽然有些難過,不是因為他們走了,而是因為我終于看清了一些事情。
這三個月,我一直以為他們是來享福的,來給我添麻煩的。卻不知道,他們心里裝著整個村子的事,想著怎么不讓鄉(xiāng)親們吃虧,也不想讓兒子為難。
而我,連一頓像樣的飯都沒有為他們做過。
車子停在村口,公公下車時對我說:"城里的生活不容易,你和志強好好過。我們這些老的,就不來添亂了。"
我想說些什么,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看著他們的身影漸漸遠去,我忽然明白,有些人的善良是需要承擔(dān)代價的。而我們這些自以為聰明的人,往往看不見這種沉默的擔(dān)當(dāng)。
老公握了握我的手:"回去吧。"
我點點頭,心里卻在想,下次他們再來,我一定要親自下廚。不為別的,就為了那份我誤解了太久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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