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發(fā)改委的公示欄前圍了半圈人，劉建國擠在后面，目光死死釘在 “擬提拔干部名單” 上 —— 綜合科科長的位置空懸三月，最終候選人是他和項目科的張濤，可名單里卻只有張濤的名字。

“聽說張濤托了分管副市長的關(guān)系，上周還去領(lǐng)導家里送了禮?！薄皠⒖埔蔡珜嵳\了，就靠那點業(yè)績想晉升？” 議論聲像細針，扎得他耳朵發(fā)燙。他攥緊手里的鄉(xiāng)村振興項目總結(jié)，那是他熬了四十個通宵改出的方案，剛為市里爭取到兩千萬專項款。

回到辦公室，門被輕輕推開。副主任老周端著茶杯進來，杯蓋碰撞聲里藏著暗示：“建國啊，不是我說你，晉升這事兒得‘活絡’點。張濤他舅是財政局的老領(lǐng)導，你跟他硬碰硬，吃虧的是自己?！?/p>

劉建國沒接話。他想起三年前剛?cè)胃笨崎L時，老父親說 “當官要靠真本事，走歪路遲早栽跟頭”?？涩F(xiàn)在，方案被束之高閣，競爭對手靠關(guān)系捷足先登，所謂的 “真本事”，似乎成了笑話。

傍晚，妻子林慧打來電話，語氣帶著急：“我托人問了，張濤確實找了副市長打招呼。要不，咱們也找找你表哥？他不是在市委辦公廳嗎？”

表哥的電話接通時，劉建國的手指在手機上沁出冷汗。表哥在那頭嘆氣：“建國，現(xiàn)在的風氣就這樣，光靠實績沒用。這樣，我?guī)湍慵s下人事處處長，你準備點‘心意’，這事還有轉(zhuǎn)機?！?/p>

掛了電話，劉建國翻出存折，里面是給女兒準備的留學基金。他盯著 “20 萬” 的數(shù)字，突然想起項目村里的王大爺 —— 上次調(diào)研時，老人拉著他的手說 “劉科長，就盼著路修通，能把蘋果賣出去”。那兩千萬專項款，正是用來修這條路的。

第二天一早，劉建國沒去赴約，反而帶著項目材料去了局長辦公室?！袄罹?，鄉(xiāng)村振興項目的施工隊已經(jīng)聯(lián)系好了，就等您簽字?！?他把總結(jié)遞過去，“至于晉升的事，我服從組織安排，但這個項目，我想負責到底?！?/p>

李局長看著他泛紅的眼眶，沉默片刻：“你的方案我看過，確實是塊好料。但人事調(diào)整有程序，我也不好干預。” 話雖如此，卻在方案上簽了字，“好好干，是金子總會發(fā)光?！?/p>

接下來的日子，劉建國一頭扎進項目村。白天和施工隊一起丈量路線，晚上幫村民規(guī)劃蘋果銷路，曬得黢黑，手上磨出了繭。有次暴雨沖毀了臨時便道，他帶著干部扛著沙袋堵缺口，直到凌晨才躺下。這一幕，被隨行的記者拍了下來，登在市報的民生版上。

公示期最后一天，劉建國突然接到紀檢組的電話。組長王峰的聲音擲地有聲：“劉科長，有群眾舉報張濤在晉升中存在拉關(guān)系、送禮品的問題，請你配合調(diào)查?！?/p>

他愣了愣，想起三天前收到的匿名短信，說 “張濤給副市長送了幅字畫，值十萬”。當時他以為是惡作劇，沒敢當真，沒想到真有人舉報了。

調(diào)查進行得很快。紀檢組查到張濤通過舅父聯(lián)系副市長，送去的字畫確系名家真跡，還發(fā)現(xiàn)他在之前的項目中存在虛報開支的問題。而那篇市報報道，成了劉建國 “實績突出” 的最好佐證 —— 報道下有兩百多條村民留言，全是感謝他修公路、拓銷路的話。

一周后，單位召開干部大會。李局長站在臺上，語氣嚴肅：“經(jīng)組織核查，張濤在晉升中存在違紀行為，取消提拔資格，給予黨內(nèi)警告處分。綜合科科長一職，由劉建國同志擔任?！?/p>

掌聲雷動時，劉建國看見老周沖他豎大拇指，張濤則低著頭走出會場。散會后，王峰拍著他的肩膀：“舉報信是村民寫的，他們說‘劉科長辦實事，該當這個官’?！?/p>

劉建國的眼眶一熱。他想起項目村通車那天，王大爺捧著一筐蘋果塞給他，說 “這是路上結(jié)的第一茬果，甜！”。原來，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所謂的 “內(nèi)幕”，從來不是關(guān)系和禮品，而是實實在在的業(yè)績和口碑。

上任第一天，劉建國在辦公室掛了塊 “務實擔當” 的牌匾，把那篇市報報道壓在玻璃板下。老周進來送文件時，笑著說：“以前總覺得你不懂‘規(guī)矩’，現(xiàn)在才明白，你守的是最大的規(guī)矩?！?/p>

半年后，鄉(xiāng)村振興項目獲評省級示范工程。劉建國在表彰會上發(fā)言，舉起手里的蘋果：“這個榮譽，屬于項目村的每一位村民。我想說，干部的晉升路，從來沒有捷徑，唯有把群眾的事放在心上，一步一個腳印走，才能走得穩(wěn)、走得遠?！?/p>

臺下的掌聲經(jīng)久不息。他看見父親坐在觀眾席里，偷偷抹著眼淚，嘴角卻掛著笑?；氐阶?，手機收到表哥的短信：“建國，你贏了，靠自己贏的，哥佩服你?！?/p>

劉建國笑著回復，指尖劃過桌上的鋼筆 —— 那是老父親送他的，筆帽上刻著 “初心” 二字。他知道，所謂的晉升內(nèi)幕，不過是 “假作真時真亦假” 的幻象。真正能托舉起仕途的，從來不是后臺和關(guān)系，而是群眾的信任、過硬的實績，以及那顆始終滾燙的為民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