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醫(yī)送藥到邊防
王艾珠、王小玲(講述)∕劉光福(整理)
第四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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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玲:第二天白天還不能走,要好好休息一天,次日早上八點鐘到達團指定的位置~三岔河。
艾珠:對,叫三岔河的那個地方,到那里等候團里來接我們的同志。
守衛(wèi)邊防的人都知道,在遇到大雪封山的期間,白天出太陽,照射到雪山容易引起雪崩,發(fā)生危險,而晚上雖然溫度低,只要注意保暖,行走不會有多大危險。當時我們也好奇,到三岔河有那么遠嗎,預計要走10小時?戰(zhàn)士們說:“這段路對我們來說,平時道路無積雪,又是白天行走,道路情況都熟悉,走不了那么長時間,也就四、五個小時。這次你們又很少走這樣的冰雪路,又是晚上,還有騾馬隊被凍傷的3名戰(zhàn)士,還有四名戰(zhàn)士要抬著騾馬隊被凍死的兩名戰(zhàn)士的遺體,又是晚上行走,大峽谷的路難走,預計走的時間就要長一點,要按時到達指定位置,所以,預計走10小時。
小玲:到了晚上10點鐘,一連十幾名戰(zhàn)士背著醫(yī)療小分隊同志們的醫(yī)療器俱、樂器、四名戰(zhàn)士抬著兩名戰(zhàn)士的遺體【整理者注:1971年9月中下旬,獨立六團騾馬運輸隊由二班班長鄧永高同志(1970年從湖北鐘祥縣入伍)帶領四名同志從托當上團部駐地榮哈、李金明(1968年從四川鄰水縣入伍)、張厚德(1971年從四川入伍)、李連斌(1971年從四川入伍)、洛桑加措(從西藏拉薩市入伍);運輸隊的5名同志在從樟村行至三岔河途中大峽谷棧道上的一段“碰壁路”上,李金明同志走得筋疲力盡,一頭倒在雪地上,再也沒有爬起來,被凍死;隨后,藏族戰(zhàn)士洛桑加措同志倒在雪地上,也沒有再爬起來,被凍死。班長鄧永高、戰(zhàn)士張厚德、戰(zhàn)士李連斌等不同程度凍傷】,在劉永吉副營長指揮下,從樟村啟程了。夜晚,有月光相伴,把茫茫雪原照得通亮,不需要手電筒,道路也看得清清楚楚的。夜晚的雪路也不是那么好走的,我們在后邊踏著前面戰(zhàn)士的腳印,那真是一步一個腳印,腳踏實地的跟著前面人的腳步向前走,有的路段上的雪很松軟,腳踩下去咯吱咯吱的還挺舒服的,雪也不太深,齊大腿深的雪的路段也不太多,我感覺比翻越娘拉山輕松很多,可走著走著,就不那么順利了,我的視力又差,走夜路相當困難,走幾步又摔一跤,一直在摔跤,摔得我筋疲力盡,幸好符隊長一直跟在我后邊,只要我摔了跤,他就立即從雪地里把我扯起來,叫我看著前邊同志的腳步,慢一點走。記得當時我摔一跤就數(shù)一個數(shù)字,從1數(shù)到100以后,這一路走來,我就不數(shù)了,反正要摔就摔吧,摔了爬起來又走,摔得我暈頭昏腦的,反正感覺很惱火,雖然沒有翻越高山雪嶺,但是這一路走來上坡下坎也不少,吃盡了苦頭,我根本記不清摔了多少跤。幸好有符隊長跟在后面為我保駕護航,我們一行凌晨五點多鐘就到達三岔河。
那個地方什么都沒有,就是個河灘,又沒有避風擋雨的地方,白茫茫的一遍。那里沒有橋,據(jù)說有橋的地方要繞道很遠很遠。要蹚過眼前這條冰河是不可能的,所以,團里派戰(zhàn)士騎著馬,帶著10余匹馬來接我們。
三岔河,顧名思義就是三條河流相交叉匯合的地方,河灘與河流相交叉匯合而得名吧。冰河寬:大概有五、六十米,長:看不到盡頭,水深,估計馬能過來,因為我們不能涉水過河,寒冷的冰河水讓人望而卻步。為此,團里連夜派騎兵帶著馬匹來三岔河接我們。我們提前了近3個小時到達了三岔河,那就意味著我們要在這沒有人煙的茫茫河灘上等待3個小時。
艾珠:對,就是一個河灘,我們當時就坐在河灘上,還有護送我們的那些戰(zhàn)士。寒風吹得嗚嗚的叫,吹在臉上蠻刺痛的。這么早就到了這個冰天雪地的地方,氣溫極劇下降,溫度大約在攝氏零下2、30度,西藏高原凌晨正是降霜之時,所以,在河灘上不論你是坐著還是站著都很冷。本身就有凍傷人員,如果再次凍傷,那不是雪上加霜嗎?這怎么辦呢?這時不知是那位戰(zhàn)士說:“還有兩三個小時團里的人才到達,這么冷,受不了,干脆把抬遺體的兩個單架砸來燒一堆火烤一烤,團里來接我們的人,他們可能帶得有包裹遺體的東西”。于是戰(zhàn)士們就七手八腳把遺體移到河灘上,抱起石頭就砸木架子,用紙霄引燃小木霄霄,生了一堆火,讓騾馬隊的幾名傷員、身體欠佳的同志就圍著火堆烤火取暖。其他(她)同志站立著圍在后排伸出雙手暖和一下,搓一搓雙手活動一下筋絡。我第一次看見邊防戰(zhàn)士在最艱難、最艱苦時把方便讓給他人的感動情景銘記于心。
小玲:童指導員就帶著她(扭頭指艾珠)在河邊來回的走呀走呀、慢慢的小跑步相結(jié)合活動身體,一直到八點多鐘,團里來接我們的人員到達時才停止。
艾珠:就那樣邊走邊跑邊搓手,停下來伸伸手,彎彎腰,活動活動關節(jié),爾后又慢步跑,跑跑停停,停停跑跑,全身都不感覺暖和,也沒有出汗,但也沒有寒冷、僵手冷腳的感覺,保持正常體溫也算不錯。
小玲:我到達三岔河后,就覺得在路上摔昏了,坐下后一動也不動。符隊長把我的雙腳拉在他懷里的皮大衣捂著,他對我說:“你又不能活動,擔心凍壞了你的雙腳,捂在我的皮大衣里要好一些吧?!蔽业碾p腳到感覺既暖和又挺舒服的,我坐著把腳一直揣在隊長的懷里捂著,但身上還是感覺冷,就這樣,我的雙腳一直揣在符隊長的皮大衣里捂到早上八點多鐘,團里接我們的同志到來時,我的雙腳才離開符隊長的皮大衣。否則,在那天寒地凍的凌晨,也許是難以預測的另外一種情景。
團里來接我們的同志,帶來了12匹馬匹,醫(yī)療隊10人,每人騎一匹馬,兩匹馬馱運遺體。爾后與劉副營長和護送我們的戰(zhàn)友們握手告別,我們每人騎上馬匹再次扭頭與護送我們的戰(zhàn)友們揮手辭別,真城的感謝他們不辭辛苦的護送我們,再見~戰(zhàn)友們,劉副營長和戰(zhàn)友們,多保重身體!我們騎著馬匹向團部→吉隆榮哈方向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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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玲:我們離開三岔河那個終身難忘的地方,也是第一次,也許是最后一次。獨立六團來接我們的帶隊同志給我們“醫(yī)療小分隊”每人分了一匹馬,并說:“今天晚上還要在途中夜宿一晚上,路上有個地方叫鴿子洞,就住鴿子洞,大家要注意安全?!睜柡蠼写蠹疑像R,我們手握馬韁繩,騎上馬背鞍子后,雙腳分別登在腳蹬套子里,心里挺興奮的。我們在帶隊同志的帶領下,蹚過三岔河的河流、裸露的河灘,要走的道路還漫長,沿途山岡、山峰、到處都是白雪茫茫的。有的同志騎著馬匹想奔跑,帶隊的同志立即說:“你們不要跑,有匹馬馱有兩具遺體,你們一跑,其它的馬也跑,馬匹受不了。我們專門用兩匹馬來馱遺體,換來換去的馱。否則,馬匹身體承受不了,所以不能奔跑?!弊咭欢温烦毯?,就停下來,幾名戰(zhàn)士就將遺體從馬背上弄下來放到另一匹馬背上。我們一直跟著他們在后面走。
艾珠:前面的領頭馬一跑,后面的馬匹就跟著跑,軍隊的馬匹集體觀念很強。不像老百姓的馬,你跑你的,我走我的。軍隊的馬匹不是這樣的,前面的馬匹一跑,后面的馬匹就跟著跑起來。所以,走在最前面的戰(zhàn)士壓著馬匹速度走。
小玲:我們到了鴿子洞,天都快黑了,就按照行程計劃,就在此地住宿歇腳。我們到了鴿子洞以后,就把兩具戰(zhàn)士遺體從馬匹馱架上抬下來放在洞口外面,看到那兩具遺體用草蓆裏著放在洞口外面亂石壩上時,我的心里又是一陣心酸,感到很凄涼悲慘,但在這荒無人煙的地方也沒有辦法,只好如此。據(jù)戰(zhàn)士們說:當年162團至獨立六團團機關的同志出差,以及入駐貢當1營及所屬連隊戰(zhàn)士往返于這條路上,都要經(jīng)過這里,多數(shù)時間多數(shù)人員必住鴿子洞一晚上,除了部隊的同志往返住宿此洞內(nèi)而外,以前邊境不穩(wěn)定的時候,還有叛匪呀、什么土匪啦,還有牧民呀,他們走到那里都要在那里住宿一晚上。所以,鴿子洞恰是“兵站”、“旅店”一樣,不知軍內(nèi)有多少干部、戰(zhàn)士住宿過鴿子洞?地方上有多少人員住過這里?洞內(nèi)還有多多少少的柴禾呀,牛糞呀,半邊碗呀,空罐筒盒,什么爛鋁皮鍋呀。
我記得到了洞里面的時候,童指導員給我一個瓷盆子說:“小王,你去外面打盆子水回來,說要煮什么面疙瘩?!蔽夷弥枳幼叱龆纯?,環(huán)顧四周,到處都是白茫茫的一遍冰,我自言自語的說,去那里找水,我就一直往前走,走到一個雪地邊沿上,看到好象有水,但水都凝凍成冰,然后,我就拿著盆子去砸冰,用力的砸,只看見一道白口子,我沒有辦法,拿著盆子返回洞內(nèi)。我一本正經(jīng)的向指導員報告,報告指導:我沒有找到水。指導員扭過頭來白了我一眼,說:“你這個小笨蛋。”然后就叫單增去端盆子水回來,單增拿著盆子走出洞口,不一會兒,單增噗嗤噗嗤地端了滿滿一盆子冰雪回來,我也不知道他是用什么辦法弄回來的,他就把盆子擱在三個石頭壘的灶上,燎燎的火也不大,冰雪慢慢融化后才燒漲開水,指導員他們圍著“灶臺”往“盆子鍋”里咔面疙瘩。其實那個“盆子鍋”是我們宣傳小分隊平時拿來洗臉洗腳用的,在那荒涼的環(huán)境里什么衛(wèi)生也顧不上了,能用洗臉洗腳盆子煮東西來吃就不錯了,那還有什么講衛(wèi)生的想法喲。
晚上睡覺,名曰鴿子洞,就是鴿子夜幕降臨鴿子飛進來住在洞內(nèi),當然有人住宿時,鴿子就另尋住地了,洞內(nèi)鴿子屎臭氣味熏鼻,使人發(fā)嘔,難以入眠。并且洞內(nèi)地面上也是坑坑哇哇、曲曲丫丫的,沒有什么平坦的地方,我們幾個年齡大的和年齡小的,穿著皮大衣,坐靠在洞內(nèi)石壁墻上,半坐半靠著,根本沒有地方趟著睡。其他同志半坐半靠壁的地方都沒有,只有圍著一堆火坐了一通霄,直到第二天天亮。
第二天天亮后,大家簡單打理一下,吃一點干糧,就離開鴿子洞,在路上還比較順利。我們平時沒有騎過馬,也沒有掌握騎馬的技術(shù),好在沿途都是隨馬匹自由的行走,也沒有奔跑的感覺。下午快到團部時,王醫(yī)生騎的那匹馬一下子飛跑起來,它可能知道快回家啦,它跑在前面,后面的馬全部跟著跑起來,直接往馬廄沖去。馬廄外面有一道“馬廄門”,馬框兩邊各樹立一根木樁,兩根木樁上面橫擱一根圓木。王醫(yī)生騎的馬匹在沖進“馬廄門”的瞬間,王醫(yī)生反應快,雙手迅速吊上“馬廄門”上面橫擱的圓木上,我看著好危險呀,要不是他反應快,雙手吊在“馬廄門”橫擱的圓木上,頭就會撞在圓木上。
(未完待續(xù))
(注:本文插圖均由作者提供)
整理者簡介:
劉光福:籍貫重慶市石柱土家族自治縣,1972年12月入伍,在西藏日喀則邊防服役16個春秋,歷任戰(zhàn)士、班長、排長、副連職干事,連政治指導員,駐崗巴縣56206部隊副部隊長轉(zhuǎn)業(yè)返渝。轉(zhuǎn)業(yè)就職于重慶市石柱縣建設銀行支行至光榮退休?!扒啻簾o悔、賦閑懷舊”,律詩、隨筆等“思念戰(zhàn)友,追憶邊防”的真情流露,被軍地友人廣泛稱贊…
作者:劉光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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