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從冬古拉雪峰掠過
梁有勞
從通信隊調(diào)到司令部航行調(diào)度室,不同于七四年到政治處報導組,那次是借調(diào),這次下了調(diào)令,正式的。
軍中有句話叫“革命戰(zhàn)士是塊磚,哪里需要哪里搬”。做夢也想不到,我這塊“磚”會被搬到航行調(diào)度室。
航行調(diào)度室除兩名譯電員是士兵編制外,譯電組長和調(diào)度員全是干部編制。調(diào)我去是學調(diào)度的,戰(zhàn)友們說,學了調(diào)度,提“干”就是板上的釘。
那個年代,當兵對于農(nóng)村的孩子,說大了是保家衛(wèi)國,說小了是為自己找個出路。如果當兵后能提個“干”,月月拿工資,不但自己有了保障,還能為家庭做點貢獻。即使轉(zhuǎn)業(yè)了,國家給安排工作,成為“公家”人,光宗耀祖。
航行調(diào)度室,主任高發(fā),副主任李曙光,調(diào)度員李克平,扶記。調(diào)到調(diào)度室,既來之,則安之。我報到時,高發(fā)主任在休假,李曙光副主任拿來四本厚厚的教材先讓我看,不懂方地方隨時可問。有飛行任務時,我跟班見習;沒有飛行任務,就自學飛行管制和飛機臨場指揮的知識。這期間,高中學歷幫了我很大的忙。一般問題都懂,有些太專業(yè)的問題,向李副主任、李克平、扶記他們?nèi)焕蠋熣埥?。?jīng)過一段時間的學習,大體上掌握了航行調(diào)度和臨場指揮的基本要求。七月份,接到上級通知,空軍成都指揮所(簡稱:成指,下同)航行處在重慶舉辦一起航行調(diào)度員培訓班,要求各單位選派入伍兩年以上,有文化基礎(chǔ),口齒清楚利落,反應靈敏,適合提干的“苗子”參加培訓。我和當時在調(diào)度室當譯電員的楊懷斌被選中。
這次培訓,成指航行處李如蜜處長在開訓動員會上講,培訓結(jié)業(yè)成績合格者,都可以提干。成指所屬部隊共選送了四十多人參加。培訓開設了《飛機學》《飛行原理》《飛行指揮》《領(lǐng)航學》和《飛行的氣象保障》等課目。參加這次培訓,極大的開闊了我的知識面。由原來對飛行,領(lǐng)航,氣象一竅不通到初通原理,總體掌握,簡單操作。對飛機飛行的區(qū)域管制,航路管理,機場調(diào)配和臨場指揮有了正規(guī)系統(tǒng)的掌握。每個參訓人員都進行了空中領(lǐng)航實習和晝間飛行臨場指揮實踐,達到了晝間飛行兩種氣象指揮員水平,我的考核成績?nèi)績?yōu)秀。培訓結(jié)束后的一個多月內(nèi),其它部隊參加培訓的戰(zhàn)友都先后宣布了提干命令,就我們西藏部隊遲遲不下任職命令。既然李處長有言在先,提干只是早晚的事,耐心等待便是。
重慶學習結(jié)束后,我已經(jīng)是服役第三年的老兵了??哲姴筷犞?,第三年的老兵可以有計劃的安排探親。由于在西藏服役,回內(nèi)地一次很不容易,我們想借此機會回老家探親。很快,部隊批準了我們的請求。我與楊懷斌接到批準回家探親的通知,連夜乘車趕回老家。回到家鄉(xiāng),向父母家人親戚朋友同學匯報了這兩年多在部隊的鍛煉成長經(jīng)歷,又匯報了這次參訓的專業(yè)和目的,大家都為我們高興。在我去拜訪原生產(chǎn)大隊書記的時候,他為我的努力祝賀和高興,同時,又告訴我,七四年,大隊分配了一名上名牌大學的工農(nóng)兵學員的名額,很可惜,報上去的因政審和文化程度問題都給刷下來了。如果我在家,那肯定是我的。書記感到十分遺憾。當時,在部隊能提干的信念在燃燒,就只是對書記的遺憾表示了感謝,并沒有太往心里去。
探親結(jié)束回到部隊,左等右等,不見任職命令下達。十一月份,楊懷斌下達了“譯電組長”(提干)的任命,但不是航行調(diào)度員。到了十二月份,我的任命仍未下達。從我去重慶學習到十二月份近半年時間里,同年入伍戰(zhàn)友,有十幾人分別下達了排長、臺長、技師、司務長等提干任命。這個板上釘了又釘?shù)摹案刹棵缱印?,又取得了培訓成績?yōu)秀的我,連個動靜都沒有。十二月底,調(diào)度室副主任李曙光給我說,梁有勞,我們真想把你留在調(diào)度室,可是,現(xiàn)在的干部政策是一個蘿卜一個坑,沒有指標實在是沒辦法。我們也為你想了些辦法,但都不行。領(lǐng)導決定你還是再回通信隊,那里位置多,說不定還有希望。我惘然:為什么?這叫什么事?怎么會這樣?
真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沒有期望就沒有念想,沒有念想也就不去想。即便是平平凡凡當一回兵,踏踏實實地盡三年義務,那也是光榮一回。
這次是第三次回通信隊了。如果提干回去任職,肯定是榮光煥發(fā),精神抖擻。如今,同年入伍的同鄉(xiāng)戰(zhàn)友,上學的上學,提干的提干。我左一個被看重,右一個被入選,又參加過培訓的“干部苗子”,卻落得灰頭土臉,再回通信隊!
我覺得我已不是那個“山芋”,而是一只每次射門而不進的“球”,在人生的綠茵場上,被踢來踢去。罷罷罷!命中有時終會有,命中無時別強求!回回回!
畢竟是老通信隊的人,一回隊里,干部戰(zhàn)士伸出了熱情的手歡迎我。我知道,這是一種情分。在日喀則場站,兩出通信隊,三進通信隊。每當我遇到困難和挫折的時候,通信隊就成了收留我的娘家!
過完元旦,就是老兵復員的日子。當時空軍服役期三年。我已經(jīng)服役期滿,夠了復員的條件。何去何從,兩條路擺在了面前。走,真是不忍心!西藏雖然艱苦,我在通信隊是幸福的;不走,通信隊所有的干部位置已滿,提干的希望渺茫!在兩難選擇的時刻,我突然想到了大隊書記的話,想到了徐柏良副隊長在文化學習上對我的幫助,想到了自己是不是適合繼續(xù)在部隊發(fā)展,想到了自己的夢想,可能在部隊發(fā)展真的不適合于我,或許上學讀書才是我人生的出路!復員回家,上大學,讀書!就憑我入伍前大隊團支書和入伍后嘉獎入黨的資歷,復員回鄉(xiāng)推薦上個工農(nóng)兵大學絕對沒問題。走人!
決心下定,第二天一早,我向隊長指導員提出了復員退伍的要求。隊長指導員很理解同情我,他們也無可奈何,勸我再超期服役一年,等待機會。我堅定的說,不,我想好了!徐副隊長知道我的要求后,惋惜的說:如果你不東調(diào)西調(diào)的話,早就提干當臺長了!
做好了復員退伍的一切準備,只等宣布復員的命令。那天,隊長李成志宣布老兵復員命令,直到最后,竟然沒有我!怎么回事?我一下又毛愣起來。
我想起新兵分配的時候,三十六名新兵,李隊長宣布了三十五名新兵的工作分配名單,偏偏沒有我,我正納悶,他還故意大聲地問:還有誰沒分配到工作?我在隊列里答到:我,梁有勞。隊長咧嘴一笑:梁有勞,隊部文書,隊伍里的掌聲響起,我的心才落了地。
今天宣布老兵退伍命令,命令宣布完了,又沒有我!我正要喊報告問隊長咋沒有我,本來就有點口吃的隊長,故意提高嗓門問:還……還有誰沒宣布到命令?隊列里的我像那次新兵分配一樣,大聲回到:報告,我,梁有勞!隊長狡黠的一笑:梁有勞,三月十日前,到……到拉指司令部報到!隊列里的掌聲又一次響起,這回,我的心沒落地,卻吊到了嗓子眼!
我腰疼了一下。
球飛起,帶著風,從冬古拉雪峰掠過……
(注:本文插圖均來自網(wǎng)絡)
作者簡介:
梁有勞:陜西籍。昵稱:晴空萬里。作品散見國家、軍隊、省市縣級報刊和國外刊物、網(wǎng)絡平臺,有獲刊物獎,部分作品入年選和中考試題。
作者:梁有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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