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6日，福耀玻璃發(fā)布公告稱，曹德旺正式辭去董事長職務，選舉其子曹暉為新任董事長。這位55歲的“企二代”就此全面執(zhí)掌這家市值約1700億元的全球汽車玻璃巨頭。

曹德旺并未完全退隱，他將繼續(xù)擔任公司董事及終身榮譽董事長。但對于曹暉而言，從車間工人到集團董事長的漫長攀登，終于到達了下一個山頂。

曹暉何許人？

曹暉，1970年出生，福建福清人，工商管理碩士，正高級工程師、高級經濟師，系世界玻璃大王曹德旺長子。但他與許多“企二代”不同，曹暉的職業(yè)生涯不是從高層辦公室開始，而是從機器轟鳴的車間起步。

1989年，曹暉高中畢業(yè)進入福耀。曹德旺給兒子準備了三條鐵律：不準公開身份、不準安排輕活、不準提前下班。

曹暉后來回憶說：“那時候真的很難，每天回到宿舍，渾身酸痛，手上全是水泡和繭子。但我從未想過放棄，因為我知道，這是成長的必經之路。”在車間的六年時間里，他不僅熟悉了汽車玻璃生產的每一道工序，更與一線工人建立了深厚的情誼，理解了勞動的價值和尊嚴。

1994年，曹暉被派駐香港，任福耀香港總經理。六年的歷練讓他從生產管理者向經營管理者轉型。2001年，他挑起了福耀北美玻璃工業(yè)有限公司總經理的重擔，任職長達約8年。

打贏洋官司

曹暉在美國的職業(yè)生涯并非一帆風順。他剛接手北美業(yè)務不久，便遭遇了美國商務部的反傾銷調查。當時，美國三家同類公司起訴中國玻璃傾銷。在此前的世界貿易組織反傾銷案例中，中國企業(yè)從未勝訴過。

2002年，美國商務部決定對福耀玻璃加征11.8%的反傾銷稅，這意味著福耀產品在北美市場的競爭力將大幅下降。面對這場看似必輸的官司，曹暉選擇了迎難而上。他帶領三人小組，開始了艱苦的應訴準備工作。他們睡倉庫，啃英文判例，三天兩夜寫不出一句像樣答辯，急得成把薅頭發(fā)。

一位當時參與該項目的工人回憶：“半夜去廁所，看見暉總拿刮刀刮胡子，手抖，刮一道口子，不擦，繼續(xù)背法律。”除了積極應訴，曹暉還主動出擊，找“官司冤家”進行合作，把自己企業(yè)不擅長的運輸和銷售業(yè)務進行分包，自己只做技術的開發(fā)和產品的生產。

經過三年多的拉鋸戰(zhàn)，2004年10月15日，美國商務部終于公布行政復審終裁結果，福耀玻璃此前11.8%的預繳反傾銷稅作廢。這成為中國企業(yè)反傾銷勝訴的經典案例，大振國人士氣?；毓竞?，曹暉沒有舉辦慶功宴，而是將判決書復印兩份，一份鎖抽屜，一份寄給父親，附上一行鉛筆字：“爸，我懂了，玻璃比血硬，也比淚脆。”

出走與回歸

2006年，曹暉開始擔任福耀玻璃總經理，看似接班在即。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2015年，已擔任福耀玻璃總經理多年的曹暉突然提出辭職，要出去單獨創(chuàng)業(yè)。這一決定在當時引發(fā)了外界種種猜測。

曹暉出走創(chuàng)辦三鋒集團，專注于汽車飾件、模具等配套產業(yè)。在外人看來，這可能是“太子撂挑子”，但內行人明白：爐溫不到，強行出爐，玻璃會裂；人心不到，強行交班，企業(yè)會碎。在外創(chuàng)業(yè)的三年間，曹暉證明了自己的能力。他把三鋒做到年銷6.89億，三年不虧一分錢。

2018年，福耀發(fā)布公告，以2.24億元收購三鋒集團100%股權。曹德旺對此解釋：“現在（曹暉的）態(tài)度已經改變了，我跟他講，我70幾歲了，把這些事情清掉，（三鋒）不能跟福耀做生意，把現在這個收購完他以后就沒有跟（福耀）有新的生意做了?！?/p>

外人看是“老子買兒子”，內行懂，那是父親花2.24億，給兒子買最后一份“學費”——把關聯交易砍斷，把產權邊界劃清，把退路堵死，逼他再無旁騖地扛起福耀。

邁向新時代

回歸福耀后，曹暉擔任副董事長，開始了接班前的最后準備。

曹德旺為兒子的接班做了精心布局的“三步走”策略：先讓曹暉擔任副董事長，再當總經理，最后才坐到董事長位置。

每一步，曹德旺都在身后“拆梯子”：2020年，把左敏調離總經理，讓曹暉直接面對市場；2021年，把海外業(yè)務合并，讓曹暉一人扛44%營收；2022年，把美國工廠擴建4億美元，讓曹暉去跟工會、政府談判；2023年，把三鋒數智產業(yè)園并入總部，讓曹暉親手砍掉自己“親兒子”的冗余。

老臣看不過去：“曹總，您就幫一把。”曹德旺搖頭：“玻璃最后1℃降得太快，應力會炸；孩子最后一關扶得太穩(wěn)，骨頭會軟?！边@種“放養(yǎng)式接班”，既讓兒子在外頭歷練了市場嗅覺和獨立決策能力，又沒真讓他脫離體系，最后還把新業(yè)務并進來，增強集團競爭力。

如今，正式接棒的曹暉面臨的挑戰(zhàn)不小。國際上，貿易戰(zhàn)此起彼伏；技術上，行業(yè)電動化、智能化、低碳化帶來多重變革。面對這些挑戰(zhàn)，曹暉已提出“玻璃+數據界面” 的跨界融合戰(zhàn)略，計劃2026年全面鋪開AR-HUD增強現實玻璃，并與寧德時代合作開發(fā)光伏一體化車頂。這些產品的毛利率較普通玻璃高出10-15個百分點，將進一步優(yōu)化公司盈利結構。

全球汽車玻璃行業(yè)正經歷深刻變革，電動化、智能化浪潮席卷而來。曹暉和他執(zhí)掌的福耀玻璃站在新舊交替的關口，前有旭硝子、圣戈班等國際巨頭的圍追堵截，后有行業(yè)技術革新的洶涌浪潮。但對于從小在車間摸爬滾打、又經受過反傾銷戰(zhàn)役洗禮的曹暉來說，這些挑戰(zhàn)恰是他等待已久的試煉場。（閩商文化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