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紅樓夢》劇照

在放縱的時代，重讀薛蟠：一個關于“大過”的古老警告

從“呆霸王”到“過涉滅頂”：一個“大過”卦者的生命軌跡

「大過，棟橈，利有攸往，亨?！埂兑捉?jīng)》第二十八卦「大過」，象征過度與危機，卻蘊含著「利有攸往，亨」的轉(zhuǎn)機。在《紅樓夢》的眾生相中，薛蟠如一根被過度彎曲的棟梁，看似將折，卻在「棟橈」之境暗藏「利有攸往」的玄機。他的命運軌跡，恰是「大過」卦的生動演繹——過度而不自知，危中藏機，終得某種意義上的「無咎」。

大過之象：澤滅木的警示

大過卦象上兌下巽，兌為澤，巽為木，澤水淹滅木體，喻示危機四伏。薛蟠出身皇商之家，幼年喪父，寡母溺愛，正如澤水淹沒樹木，根基不穩(wěn)而枝干歪斜。他「五歲上就性情奢侈，言語傲慢」，這種過度溺愛形成的「大過」環(huán)境，造就了他日后「呆霸王」的性子。

《易傳》云：「君子以獨立不懼，遁世無悶?！苟辞∏∠喾矗核蕾囆詮姸毩⑿匀?，遇事則懼而從不遁世自省。大過卦強調(diào)「棟橈」，即棟梁彎曲的危險，薛蟠的人生正是如此——原本可成為家族棟梁，卻因過度放縱而幾近摧折。

大過六爻：從「藉用白茅」到「過涉滅頂」

初六：藉用白茅，無咎

薛蟠初現(xiàn)時，尚有「白茅」般的謹慎。他進京本為待選，卻因「斗雞走馬，游山玩水」而荒廢。此時之過尚微，如茅草墊物，未致大害。但「無咎」中已埋下禍根。

九二：枯楊生稊，老夫得其女妻

薛蟠強搶香菱，打死馮淵，正應此爻?？輻钌糠闯＠?，老夫得少妻失其宜。他以為「無不利」，實則已犯人命大過。此刻本當「獨立不懼」，他卻倚仗家勢，以為可逍遙法外。

九三：棟橈，兇

薛蟠入獄，薛家散盡家財相救，正是「棟橈」之應。家族棟梁因他而彎曲，賈府也因此被牽連。大過卦此時警示：「不可以有輔也」，而薛家卻一味相護，使過愈甚。

九四：棟隆，吉

在賈府相助下，薛蟠暫得脫罪，似有「棟隆」之吉。但他不知悔改，反變本加厲，娶夏金桂后家宅不寧。卦辭警示：「有它吝」，預示后患無窮。

九五：枯楊生華，老婦得其士夫

薛蟠后娶河東獅夏金桂，正是「枯楊生華」之象。表面繁華，內(nèi)里腐朽。他本想得賢妻輔佐，反招致更大禍端。大過卦此時明言：「無咎無譽」，薛蟠已陷入無可無不可的境地。

上六：過涉滅頂，兇

薛蟠最終因酒斃命，正是「過涉滅頂」之應。他一生過度放縱，終致滅頂之災。但卦辭又言：「無咎」，這并非開脫其過，而是指天道循環(huán)，過極必返的道理。

大過之悟：利有攸往的轉(zhuǎn)化

薛蟠之死，表面看是「過涉滅頂」的悲劇，實則暗合「利有攸往」的易理。他死后，香菱得解脫，薛家卸下包袱，可謂「亨」的另類體現(xiàn)。大過卦辭說：「利有攸往，亨」，指明過度至極則必有變通之路。

薛蟠一生，如明鏡照見「大過」之戒：

1.他示人以「過度溺愛」之害

2.他顯人以「不知節(jié)制」之禍

3.他明人以「過極必返」之理

《易經(jīng)》大過卦最終啟迪我們：「君子以獨立不懼」。薛蟠之失，恰在從未「獨立」——他依賴家財，依賴母親，依賴賈府，終致棟橈之禍。若能早悟「獨立不懼」之理，又何至「過涉滅頂」？

現(xiàn)代啟示：大過時代的自處之道

今人讀薛蟠，當思己身。在這個鼓勵消費、推崇個性的時代，誰人不在「大過」邊緣徘徊？薛蟠的故事警示我們：

1.過度放縱終將導致「棟橈」

2.依賴外物終難「獨立不懼」

3.唯有把握「利有攸往」的時機，方能在危機中找到轉(zhuǎn)機

大過卦的智慧不在于避免過度，而在于知過能改，知危能轉(zhuǎn)。薛蟠至死未悟此理，而我們卻可從中得悟：人生難免有過，重要的是在「棟橈」之時懂得「利有攸往」，在「滅頂」之際領會「無咎」真義。

《易》曰：「大過之時大矣哉?！寡匆簧m為「大過」之例，卻也彰顯《易經(jīng)》「危機即轉(zhuǎn)機」的深意。讀其故事，更當警醒：人生在世，當知度知止，方得長久。

作者：海波

圖片轉(zhuǎn)自《紅樓夢》劇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