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在網(wǎng)上看到那條招聘信息的時候,正在吃一碗五塊錢的板面。
面館里熱氣騰騰,電視上放著抗日神劇,一個穿著皮夾克的英雄,正用手榴彈炸飛機。
我沒心情看。
我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手機屏幕上那行小字上。
【誠聘“兒子”一名。待遇優(yōu)厚,日結(jié)。要求:男,25-30歲,身高175-180cm,體型偏瘦,相貌端正,無不良嗜好。最重要的一點:長得像?!?/p>
下面附了一張照片。
照片很模糊,像是在偷拍。一個男人穿著白襯衫的側(cè)影,站在一個老舊小區(qū)的樓下,正在抬頭看什么。
我把照片放大。
那一瞬間,我手里的筷子,“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照片里的那個人,簡直就是從我臉上扒下來的一張皮。一樣的單眼皮,一樣的薄嘴唇,就連額頭那個小小的旋兒,都一模一樣。
我心跳得厲害。
這世上,真有長得這么像的人?
我猶豫了三分鐘。
然后,我加了那個叫“陳姐”的微信號。
沒辦法,我實在是沒錢了。
我叫馬亮,一個在天津這座大碼頭上漂著的,不入流的話劇演員。說好聽點是演員,說難聽點,就是個跑龍?zhí)椎摹?/p>
上一個劇團,因為效益不好,三個月前解散了。我失業(yè)了。
我投了幾十份簡歷,都石沉大海。身上的錢,花得只剩下最后兩百塊。房東阿姨已經(jīng)下了最后通牒,明天再不交房租,就讓我卷鋪蓋滾蛋。
“陳姐”很快通過了我的好友申請。
她的頭像,是一片深藍色的海。
【是你本人?】她發(fā)來一條消息,言簡意賅。
【是?!?/p>
【明天上午十點,濱江道,星巴克?!?/p>
【好。】
我們的對話,比我錢包還干凈。
2.
第二天,我特意穿上了我最體面的一件襯衫。熨了三遍,領(lǐng)口還是有點發(fā)黃。
我提前半個小時到了星巴克。
“陳姐”是踩著點來的。
她大概四十歲左右,穿著一身剪裁得體的黑色套裙,頭發(fā)一絲不茍地盤在腦后。臉上沒什么表情,眼神像手術(shù)刀,銳利,冰冷。
她從上到下,把我掃了一遍。
“比照片上,更像?!彼f,算是打了招呼。
她從一個愛馬仕的包里,拿出一份合同,推到我面前。
“看看吧。沒問題,就簽字。”
我拿起合同。
A4紙,打印的。內(nèi)容很簡單。
甲方:陳靜。
乙方:馬亮。
工作內(nèi)容:乙方需每周日下午三點到五點,前往指定地點,扮演甲方丈夫“李軍”的角色,探望其母張秀蓮。
工作要求:
* 嚴格按照甲方提供的“劇本”進行對話。
* 不得與探望對象發(fā)生任何合同規(guī)定之外的接觸。
* 不得向探望對象透露任何真實信息。
* 嚴禁打探、傳播任何與甲方家庭相關(guān)的隱私。
第五條,用紅色的字體,加粗標注:
5. 本合同為最高商業(yè)機密,乙方需絕對保密。如有泄露,甲方有權(quán)追究其法律責任,并要求賠償精神損失費一百萬元。
一百萬。
我嚇了一跳。
我往下看,看到了最關(guān)鍵的一條:薪酬。
【每次探望,甲方需向乙方支付酬勞人民幣兩千元。當日結(jié)算?!?/p>
兩千塊。
兩個小時,兩千塊。
我一個月不吃不喝,也掙不了這么多錢。
“怎么樣?”陳靜端起咖啡,抿了一口,“這份工作,對你這個專業(yè)演員來說,應(yīng)該不難吧?”
她的語氣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
“為什么?”我問,喉嚨有點干,“為什么要這么做?李軍……他本人呢?”
陳靜放下咖啡杯,看著窗外,沉默了很久。
“他出差了?!彼f,聲音很平淡,“一個很重要的援非項目。要去三年。走得急,沒來得及跟媽說?!?/p>
“他媽媽……張阿姨,身體不好。有很嚴重的心臟病,眼睛也看不清了。受不了刺激?!?/p>
“所以,你就想找個替身,騙她?”
“這不是騙?!彼m正我,眼神冷了下來,“這是,善意的謊言。我只是,想讓她老人家,安安穩(wěn)穩(wěn)地,度過最后這段日子?!?/p>
我看著她。
我從她那張毫無波瀾的臉上,看不出任何“善意”。
我只看到了,交易。
“你什么時候,能開始?”她問。
“我……”
“今天下午,怎么樣?”她沒給我猶豫的機會,“簽了合同,我可以先預(yù)支你一個月的薪酬。八千塊?!?/p>
八千塊。
這三個字,像一把重錘,擊潰了我最后一道心理防線。
房東阿姨的臉,那碗五塊錢的板面,這個月的賬單……所有的一切,都涌上了我的心頭。
尊嚴,道德,在生存面前,一文不值。
我拿起筆,在合同的末尾,簽下了我的名字。
馬亮。
從那一刻起,我知道,我把一部分的自己,賣了。
3.
張秀蓮阿姨的家,在五大道一棟老舊的洋房里。
紅色的磚墻,木質(zhì)的樓梯,踩上去,“吱呀”作響??諝饫?,彌漫著一股揮之不去的,中藥和塵土混合的味道。
陳靜把我?guī)У介T口,遞給我一個紙袋。
里面,是一件洗得發(fā)白的男士毛衣,和一份打印好的“劇本”。
“進去吧。”她說,“記住,少說話,多微笑。她問什么,你就按劇本上的回答。兩個小時后,我來接你?!?/p>
她說完,就轉(zhuǎn)身下樓了。高跟鞋敲擊木地板的聲音,像秒表一樣,精準,冷漠。
我深吸一口氣,推開了那扇虛掩著的門。
屋子里的光線很暗。窗簾拉著,只留了一條縫。
一個瘦小的老太太,正坐在窗邊的藤椅上,織著毛衣。
她聽到聲音,抬起頭。
“阿軍?”她試探著問。
她的眼睛,蒙著一層灰白色的翳。就像兩顆被磨花了的玻璃珠子。
我的心,猛地揪了一下。
“媽,我回來了?!?/p>
我說。聲音,是我自己的。但那句“媽”,卻像是從另一個人的喉嚨里發(fā)出來的,陌生,僵硬。
老太太笑了。
她的臉上,布滿了皺紋,笑起來,像一朵風干的菊花。
“回來了好,回來了好?!彼畔率掷锏拿?,沖我招招手,“快,過來讓媽看看。是不是又瘦了?”
我走過去,在她面前蹲下。
她伸出干枯的手,在我臉上,仔仔細細地摸索著。
她的手指,冰涼,粗糙,帶著常年操勞留下的厚繭。
“怎么瘦成這樣了?”她心疼地說,“在外面,是不是又不按時吃飯了?工作再忙,也要注意身體啊?!?/p>
我不敢說話,只能點點頭。
“餓了吧?媽給你燉了你最愛喝的排骨湯。一直溫著呢?!?/p>
她說著,就顫顫巍巍地站起來,要往廚房走。
我趕緊扶住她:“媽,您坐著,我自己去?!?/p>
我走進廚房。
砂鍋里,排骨湯還冒著熱氣。旁邊的小碟子里,放著切好的蔥花和香菜。
一切,都和我手里的那份“劇本”,一模一樣。
【場景:客廳。人物:張秀蓮,李軍(馬亮飾)。】
【張秀蓮:阿軍?】
【李軍:(微笑)媽,我回來了。】
【張秀蓮:快讓媽看看,瘦了沒有?】
【李軍:(蹲下)沒有,壯著呢?!?/p>
【張秀蓮:餓了吧?媽給你燉了排骨湯?!?/p>
【李軍:(感動)謝謝媽。】
我看著那份劇本,突然覺得,自己不是在演戲。
我像一個,提線木偶。
而提著線的那個人,是那個叫陳靜的,冰冷的女人。
那兩個小時,我過得,度日如年。
我喝了三碗排骨湯,聽她絮絮叨叨地,講了很多“我”小時候的趣事。
說“我”三歲的時候,把鄰居家的雞,拔光了毛。
說“我”五歲的時候,掉進河里,差點淹死。
說“我”上大學那年,她坐了二十多個小時的硬座火車,去學??础拔摇薄?/p>
她講得很開心,眼睛里,閃著光。
我只是,微笑著,聽著。
像一個,合格的,演員。
五點鐘,陳靜的電話,準時打了過來。
我起身告辭。
老太太把我送到門口,拉著我的手,久久不愿放開。
“阿軍,下個禮拜,還回來嗎?”
“回。一定回?!蔽野粗鴦”?,回答。
走出那棟老洋房,外面的陽光,刺得我眼睛生疼。
陳靜已經(jīng)在車里等我了。
她遞給我一個信封。
“這是今天的酬勞?!?/p>
我接過信封,很厚。
“你演得很好?!彼f,發(fā)動了汽車,“下個禮拜,同一時間?!?/p>
我沒有說話。
我只是,覺得,心里某個地方,空了。
4.
我用那筆錢,交了房租,還請劇團里那幫窮哥們,大吃了一頓。
我告訴他們,我接了個大活兒。演一個男主角。
他們都羨慕我。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演的,是個連名字都沒有的,替身。
接下來的幾個星期,我成了“李軍”。
每周日下午三點,我都會準時,出現(xiàn)在那棟老洋房里。
喝一碗排骨湯,聽一段過去的故事,然后,拿著兩千塊錢,離開。
我演得,越來越好。
甚至,不需要劇本了。
我知道了,“我”最喜歡吃什么,最討厭什么。
我知道了,“我”大學時候的女朋友,叫什么名字。
我知道了,“我”畢業(yè)后,換過幾份工作。
我像一塊海綿,吸收著,關(guān)于李軍的一切。
而張秀蓮阿姨,對我也越來越依賴。
她會給我織毛衣,給我做我“愛吃”的醬肘子,會拉著我的手,一聊就是一下午。
有好幾次,我都差點忘了,我自己是誰。
我開始,貪戀那種感覺。
那種,被一個人,無條件地,愛著,和需要著的感覺。
在我的記憶里,我自己的母親,是很模糊的。
我很小的時候,她就跟我爸離婚,走了。
我是在我爸的棍棒底下,長大的。
他從來沒有,像張阿姨這樣,溫柔地,看過我。
也從來沒有,為我,燉過一鍋,熱氣騰騰的排骨湯。
那天,天津下起了大雨。
我到張阿姨家的時候,渾身都濕透了。
她一見我,就急了。一邊拿毛巾給我擦,一邊念叨:“怎么不打把傘?淋病了怎么辦?”
她把我推進浴室,讓我洗個熱水澡,又找出了一套,干凈的衣服,讓我換上。
那是,李軍的衣服。
一件白色的T恤,一條灰色的運動褲。
我穿上,不大不小,剛剛好。
我看著鏡子里的自己。
那一刻,我分不清,我到底是馬亮,還是李軍。
就在這時,我聽到了,外面,傳來了張阿姨的驚呼聲。
我沖出去一看,她摔倒在了廚房門口。臉色慘白,捂著胸口,喘不過氣來。
我腦子“嗡”的一下,什么合同,什么規(guī)矩,全都忘了。
我抱起她,就往樓下沖。
我攔了輛出租車,直奔最近的醫(yī)院。
在醫(yī)院的走廊里,我給陳靜打了電話。
電話一接通,我就沖她吼:“張阿姨犯病了!在中心醫(yī)院!你快過來!”
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
然后,我聽到了陳靜,那冰冷得,不帶一絲感情的聲音。
“馬亮,你越界了?!?/p>
5.
陳靜趕到醫(yī)院的時候,張阿姨已經(jīng)脫離了危險。
醫(yī)生說,是急性心梗。幸好,送來得及時。
她把我叫到走廊的盡頭。
“這個月的錢,我會一分不少地給你?!彼f,“但是,從今天起,你被解雇了。”
“為什么?”我問。
“因為,你動了不該動的心思?!彼粗遥凵裣裨诳匆粋€,不聽話的,工具,“我雇你來,是讓你演戲。不是讓你,真的,當她兒子?!?/p>
“可她是我媽!”我脫口而出。
說完,我自己都愣住了。
陳靜笑了。
“你媽?馬亮,你是不是入戲太深了?你別忘了,你只是個,我花錢買來的,替身?!?/p>
她的話,像一盆冰水,從我的頭頂,澆了下來。
是啊。
我只是個替身。
我有什么資格,去關(guān)心,去擔心,一個跟我,毫無關(guān)系的,老人?
“李軍的真相,你不想知道嗎?”我看著她,做著最后的掙扎。
我知道,李軍,絕對不是,像她說的那樣,去援非了。
一個會去援非的人,不會三年,都不給家里打一個電話。
陳靜的臉色,變了變。
“這不關(guān)你的事。”
“那張阿姨呢?她怎么辦?她已經(jīng)離不開‘阿軍’了!”
“這是我的事。我會處理。”
她說完,就從包里,拿出一個厚厚的信封,塞到我手里。
“這里面,是一萬塊。足夠你,再找一份,體面的工作了。從現(xiàn)在開始,忘了這里的一切。否則,后果自負?!?/p>
我拿著那沓錢,站在醫(yī)院慘白的燈光下,感覺自己像一個,被戳穿了的,小丑。
我走了。
我沒有回頭。
我怕,我再多看一眼,就會,忍不住,沖回去。
6.
我以為,這件事,就這么結(jié)束了。
我拿著那筆錢,搬了家,換了手機號。
我試圖,回到,我原來的生活。
但是,我做不到。
我每天晚上,都會夢到張阿姨。
夢到她,拉著我的手,叫我“阿軍”。
夢到她,為我燉的那鍋,排骨湯。
我變得,魂不守舍。
有一天,我在街上,看到了一個,和陳靜很像的女人。
鬼使神差地,我跟了上去。
我看到她,走進了一家,心理咨詢中心。
我等在外面。
一個小時后,她出來了。眼睛,紅紅的。
我躲在墻角,等她走遠了,才走進了那家咨詢中心。
我謊稱,我是陳靜的朋友,來幫她取一份落下的文件。
前臺的小姑娘,沒有懷疑。
她遞給我一個牛皮紙袋。
我走到一個沒人的地方,打開了它。
里面,是一份,病歷。
患者姓名:陳靜。
診斷結(jié)果:重度抑郁,伴有嚴重的焦慮和自殺傾向。
病歷的后面,附著幾頁,心理醫(yī)生的,手寫筆記。
我看到了,關(guān)于李軍的,全部真相。
李軍,沒有去援非。
他,也不是什么,孝順的兒子。
他是個,徹頭徹尾的,混蛋。
他好賭,在外面,欠了一屁股的債。
他不僅,敗光了家里所有的積蓄,還偷偷地,把張阿姨那棟,唯一的洋房,抵押了出去。
半年前,他因為,參與一起,惡性的,金融詐騙案,被判了,無期徒刑。
而陳靜,是那起詐騙案中,最大的,受害者。
她所有的錢,都被李軍,騙光了。
她之所以,還要花錢,雇我來演這出戲。
不是為了,讓張阿姨,安度晚年。
而是,在報復(fù)。
她在報復(fù)李軍,也在折磨她自己。
她要讓張阿姨,死在,一個幸福的,謊言里。
她要讓李軍,在監(jiān)獄里,一輩子,都活在,對他母親的,愧疚中。
而她自己,則在這個,由她一手導演的,悲劇里,扮演著,一個冷酷無情,卻又,痛苦不堪的,角色。
我看著那份病歷,手,抖得厲害。
我一直以為,我是這個故事里,唯一的,演員。
原來,我們每個人,都是。
7.
我回到了那棟老洋房。
我用,陳靜給我的那把備用鑰匙,打開了門。
屋子里,還是那個味道。
但是,沒有了,張阿姨。
也沒有了,那鍋,排骨湯。
屋子里,所有的東西,都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灰。
我走進,李軍的房間。
以前,我從來不敢進來。
今天,我走了進去。
房間很小,陳設(shè)簡單。一張床,一個衣柜,一張書桌。
我在書桌的抽屜里,找到了一個,上著鎖的,鐵盒子。
我用一把小刀,撬開了鎖。
盒子里面,不是什么,日記,或者,信件。
而是一沓,厚厚的,醫(yī)院的,診斷證明。
還有一張,被壓在最下面的,泛黃的,照片。
照片上,是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小男孩。
他們穿著一樣的?;晟溃醇绱畋?,笑得,沒心沒肺。
我拿起一張,診斷證明。
上面的名字,不是李軍。
是,李兵。
診斷結(jié)果:白血病。
死亡日期:1995年。
我一張一張地,翻看著。
所有的證明,都指向一個事實。
李軍,有一個,雙胞胎弟弟。
叫,李兵。
那個,在他母親口中,懂事,孝順,學習好,從來不惹她生氣的,“阿軍”。
很可能,根本就不是,那個在監(jiān)獄里,服刑的,李軍。
而是這個,在二十年前,就已經(jīng),死于白血病的,李兵。
張阿姨,她不是,老糊涂了。
她只是,用一種,偏執(zhí)的,方式,在懷念,她那個,早夭的,兒子。
她把,對李兵所有的愛,和記憶,都投射到了,活著的,李軍身上。
而李軍,活在,一個完美弟弟的,陰影下。
他變得,叛逆,墮落,甚至,不惜,用犯罪,來證明,自己的存在。
這是一個,關(guān)于愛,關(guān)于恨,關(guān)于替代,和被替代的,絕望的故事。
我,馬亮,一個不入流的,替身演員。
陰差陽錯地,闖進了這個,巨大的,悲劇里。
我以為,我是在,扮演李軍。
原來,我扮演的,是一個,叫李兵的,鬼魂。
結(jié)局
我不知道,我是在那個房間里,坐了多久。
直到,天,黑了下來。
我走出那棟老洋房。
我沒有,再去找陳靜。
也沒有,去告訴她,我發(fā)現(xiàn)的,這個秘密。
有些傷疤,揭開,比讓它,爛在肉里,更殘忍。
我回到了,我的出租屋。
我把那筆錢,原封不動地,放在了桌子上。
然后,我開始,收拾我的行李。
我要離開這座城市了。
去哪里,我不知道。
我只是,不想再,演戲了。
不管是,演別人,還是,演自己。
就在我,準備關(guān)上門的那一刻,我的手機,響了。
是一個,陌生的,座機號碼。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
電話那頭,是一個,蒼老的,女人的聲音。
聲音很虛弱,卻很清晰。
“是……是,阿軍嗎?”
是張阿姨。
我的心,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地,攥住了。
“媽……”
我的眼淚,再也忍不住,流了下來。
“阿軍,”電話那頭的聲音,頓了頓,好像,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你弟弟……他,想你了。你……有空,去看看他吧。他一個人,在那邊,冷?!?/p>
說完,電話,就掛了。
我拿著手機,愣在原地,渾身冰涼。
她,什么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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