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侖的公路上，集卡車像流動的坐標(biāo)。

超3萬名集卡司機，超2.5萬輛集卡車，平均周工作時長50.27小時。

每天，數(shù)以萬計的集卡司機握著方向盤，為生活而奔波。他們是北侖這個世界大港的物流“毛細血管”，也是這座港口城市中“最熟悉的陌生人”。

提柜、裝貨、卸貨、還柜。

這四個詞串起了他們生活的軌跡。

許寧就生活在這車轍痕之上。

早上5點45分，橫浦停車場。許寧打開車門，把水壺、飯盒往車里放，開始檢查車況。繞車身，敲輪胎。

許寧例行檢查車況

他跑省內(nèi)短線，方向盤轉(zhuǎn)夠十小時，多半能回到停車場。

但偶爾也有例外。

“前些日子，我在外面待了兩天才回來。沒辦法，工廠說柜子有味道，不給裝。洗了，晾了，還是不行?！痹S寧直起身，額頭上的汗珠砸在布滿灰塵的褲腿上，路上的日子總歸不可能是永遠順利。

在北侖的3萬名集卡司機中，安徽、河南和山東人，占了三分之二。許寧今年32歲，是一名退伍軍人，來自山東濟寧，北侖的集卡師傅中有不少他的老鄉(xiāng)。六年前他跟隨父親來到北侖，開始了“上陣父子兵”的傳奇生活?，F(xiàn)在，父子倆的生活都系在方向盤上。

許寧出發(fā)提箱

采訪中，記者提出坐坐他的車，許寧欣然應(yīng)許。集卡車的車頭比較高，記者在他的托舉下才爬上了車，回頭伸手拉他，竟被他拒絕。

“不用，跟我爸學(xué)了這么久了，閉著眼都能摸對地方?！?/p>

“你們平時會走高速嗎？”

“走高速？一公里一塊多，繞國道多踩兩腳油門的事?！彼牧伺姆较虮P，“學(xué)開集卡的第一節(jié)課，就是算這筆賬。”

駕駛室里堆著半箱礦泉水，瓶身上凝結(jié)的水珠順著箱底往下淌?！芭車朗∵^路費，但服務(wù)區(qū)少，水得備足?！?/p>

他說省下來的每一分，都是給家里添的底氣。“等攢夠了，就和我爸換輛新車，跑起來更穩(wěn)當(dāng)?！?/p>

從高處看甬臺溫高速北侖支線

張用也來自山東，他的車就停在不遠處。

透過車窗，一張全家福被風(fēng)掀起邊角。

與許寧不同，張用的車基本不出市，只在市里轉(zhuǎn)駁箱子。

他說，在碼頭與堆場間轉(zhuǎn)了十七八年，這條路閉著眼睛都能開了?！疤崃讼涞蕉褕鲂兜?，再上碼頭裝箱，多的話一天跑十趟出點頭，少的話五六趟。”

駁空箱時，大部分時間都耗在“等”上面，“早晨上車到晚上收車，全在車上?！?/p>

等待是集卡司機的必修課，有人等貨，有人等時間，有人等一個平安的消息。

好在……等待的時間里，也有一份陪伴。集卡司機專屬電臺欄目《陪你在路上》，關(guān)注著他們的“關(guān)注”，關(guān)心著他們的“關(guān)心”，像家人一樣叮嚀著他們“安全駕駛，平安回家”。

工作中的張用

“沒錯，腦袋里一定要想著法規(guī)，別存僥幸心理，平平安安最重要，我們賺的每一分錢都是平安錢……”他沒再說下去，只是握緊了方向盤，目光落在了全家福上。

日子久了，駕駛室里的物件都會沾上人味，磨得越久，反倒越清晰。照片如此，常伴身邊的物件也是如此。

鄭玉榮是為數(shù)不多的女司機之一，她的車剛停穩(wěn)沒多久，擋風(fēng)玻璃下的紅辣椒還在隨著慣性輕輕擺動。

鄭玉榮的紅辣椒

“這個辣椒是？”

“下飯吃的，我每次出車都會備著點。”

“來，先喝瓶水！”她嗓門亮，邊說邊在座位旁扒拉著。

一共三瓶，遞過來兩瓶。

儀表盤上的北斗系統(tǒng)跳動著時間數(shù)字，顯示已休息14分鐘。

記者問，現(xiàn)在能動一下車嗎？

鄭玉榮馬上說，“挪不了??！連續(xù)開四小時必須休息二十分鐘，挪一步都得重新算！”

“我和丈夫各開一臺車，聯(lián)系基本全靠電話，現(xiàn)在也習(xí)慣這種生活了?！?/p>

聚少離多是鄭玉榮一家人的生活常態(tài)，他們的感情都藏在里程里，你多跑一公里，我少歇一分鐘。

工作中的鄭玉榮

“我走出去很多人感到很驚訝，說你這做事比男人還猛啊，你每天跑這么遠呢，我們都受不了?！?/p>

“想家人嗎？”

“哪有不想的，一年四季我們都很少回湖北老家，包括我的孫子，我一天都沒帶過，只能在經(jīng)濟上多支持一點。我想著再跑半年就歇一陣，好好聽孫子喊句‘奶奶’。”

“不過他們也能體諒我們?！编嵱駱s說。

太陽已上三竿，橫浦停車場內(nèi)數(shù)百輛集卡車的影子漸漸變短，直到與車子重疊。

從高空俯瞰，一輛輛集卡就像一塊塊五彩繽紛的磚，砌墻壘房的那種磚。

清晨的寧波舟山港

許寧計算的是每一公里的賬，張用稀罕的是那張全家福照片，鄭玉榮的車里紅辣椒晃啊晃。

他們都說，北侖真是一個有愛的城市。

這些，都讓方向盤上的日子，有了重量。

他們的生活就像集裝箱，看著硬邦邦，打開了才知道，里面裝著的，全是盼頭。

來源丨記者 姚微 謝俊杰

編輯、一審丨張璐 二審丨王昱嘯 三審丨張若曦

責(zé)編丨沈焰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