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出膠水，學著她給我粘玩具的樣子，一點點撿起地上的碎片想把首飾粘好。
手指不小心被割破，血珠一下子冒出來，我沒哭。
發(fā)現(xiàn)怎么都拼不好時，我還是哭了。
為了讓媽媽不再難過，我拿出珍藏的芭比項鏈放進媽媽的首飾盒。
肚子又痛起來，我挪去餐廳吃飯。
這還是媽媽被懲罰那天做的。
她說要和爸爸慶祝結婚紀念日，做了好大一桌子菜。
可是菜放進微波爐熱了三次，沒等來爸爸，只等來那五個叔叔。
他們懲罰累了，就去吃媽媽做的菜。
媽媽不讓他們吃，扯下桌布，菜盤噼里啪啦摔了一地。
看到媽媽浪費食物，叔叔們還打了媽媽。
媽媽說過，掉在地上的食物不能吃，可我太餓了。
它們變得酸酸的，還有盤子碎片劃破我的嘴巴，咯到我的牙。
我還是吃了很多，等媽媽出來，我再也不挑食了。
我在地下室找到了一件媽媽的衣服。
是上次秘書阿姨說媽媽推了她，爸爸關媽媽禁閉時留下的。
媽媽被放出來后，肚子里的小弟弟就沒有了。
衣服上面已經(jīng)沒有了媽媽的味道，只剩一股鐵銹味。
我還是抱著它，躺在爸爸媽媽破了的婚紗照上睡覺。
爸爸在左邊，媽媽在右邊，我壓在破洞上，好像回到秘書阿姨還沒去爸爸公司上班的日子。
那時晚上我們一家三口都睡在主臥的大床上，早上我就會一個人在旁邊的小床醒來。
媽媽整天像照片上那樣笑，爸爸也不像現(xiàn)在這樣兇。
我一邊回憶，一邊進入夢鄉(xiāng)，再次祈禱天亮媽媽就能從墻里出來。
可直到陽光把我曬醒了，媽媽還是沒有出來。
我還吐了。
正好吐在照片里媽媽的婚紗上。
除了黃黃的糊糊，還有紅紅的血絲。
這是媽媽最喜歡的照片，弄臟了她一定會難過。
我想清理干凈，腦袋卻很重，鼻子呼出的也全是熱氣。
我剛站起身，就重重摔倒。
想到媽媽上次渾身這么燙的時候，還能照顧喝醉酒的爸爸。
我就重新振作起來，去衛(wèi)生間拿來抹布。
可照片上媽媽的白婚紗被我越擦越臟。
我一下子泄了氣，跑到墻邊大哭起來。
“媽媽，你快出來吧。”
“你是不是怪我沒聽你的話，從臥室跑出來偷看叔叔懲罰你了，你才一直躲在墻里?！?br/>“你出來打我也行，不要不理我?！?br/>可不管我怎么哭，媽媽都沒有一點動靜。
潔白的墻面上出現(xiàn)了一點淺粉色，仔細看很像媽媽的形狀。
也許是媽媽想出來，但是墻壁太硬了。
我也想學著叔叔用錘子把墻砸開，但只找到一把勺子。
我用力地在墻上挖了一整天，才挖出一層淺淺的坑。
手酸得抬不起來，我靠在墻上挨著媽媽的形狀睡著了。
……
我是被陳老師的聲音叫醒的。
她砰砰地敲著門。
“淼淼爸爸？淼淼媽媽？有人在家嗎？淼淼怎么三天都沒來幼兒園？”
但是爸爸走之前把門反鎖了，我也餓得沒有力氣站起來。
只能小小聲回應陳老師。
我的聲音是啞的，但陳老師還是聽見了。
她一下子著急起來，門口的砰砰聲越來越響。
等陳老師沖進來的時候，我差點又睡著了。
她把我抱在懷里，身上又軟又熱，像媽媽一樣。
“家里是遭賊了嗎？也沒個大人管孩子！孩子都燒成這樣了！”
陳老師輕輕拍我的臉頰：
“淼淼，你爸爸媽媽呢？”
我指著墻：“媽媽在這里，爸爸和秘書阿姨在外面。”
可陳老師只是看了墻一眼，就低頭打電話，抱著我往外走。
我想讓她先把媽媽挖出來，可還沒等到她講完電話，我就又睡了過去。
再醒來時我在醫(yī)院，手背上連著針，爸爸眼睛通紅守在我床前。
“淼淼，這么多天你媽都沒有回來？”
我搖搖頭：“媽媽沒出去，她一直都在家?！?br/>話還沒說完，爸爸不可置信地站起身。
“那天我回來她就藏在家里？不送你去幼兒園，也不管你，讓你一個人燒到暈過去？！”
“她到底想干什么？”
他又要給媽媽打電話。
我扯住爸爸的衣角：“媽媽哪都沒去，她被那五個叔叔關到了墻里?！?br/>爸爸愣住了。
他抓住我的手，讓我再說一遍。
我被他抓得很痛，剛想開口，討厭的秘書阿姨又出現(xiàn)了。
“可憐的淼淼都燒得出現(xiàn)幻覺，開始說胡話了！”
“人怎么可能會被關進墻里，況且咱們回去那天，挽鳶姐還接了電話，讓我們再也別去找她。”
“我還以為挽鳶姐只是說氣話，沒想到她真舍得不回來管淼淼！”
“還好幼兒園老師負責，及時發(fā)現(xiàn)了淼淼，要是燒壞了腦子，淼淼這輩子都毀了！”
說著，她捂住肚子，露出委屈的表情。
“硯修哥，我只是想賠挽鳶姐一個兒子，沒有想破壞你們家庭。要不是你替我出氣，挽鳶姐也不會離家出走，淼淼也不至于遭這罪！”
“我還是走好了！等兒子出生，我把他給你送來，我們就不要再來往了！”
爸爸松開了我的手，一把拉回秘書阿姨，把她緊緊抱在懷里。
“你走什么？陸挽鳶都狠得下心丟下四歲的親女兒，我不如直接給淼淼換個媽！”
我一下子哭起來。
“媽媽才沒有丟下我，我不要這個壞女人當我媽媽！”
可爸爸和秘書阿姨的嘴黏在一起，兩個人都閉著眼睛啃來啃去，根本聽不見我說話。
吊完水，爸爸開車帶我回家，秘書阿姨坐在媽媽的專屬副駕上。
我想把她扯下去，又怕爸爸會懲罰媽媽，只好在后排狠狠瞪著她。
回到家里，媽媽墻壁的顏色更深了。
暗紅色的水形成媽媽的樣子，從墻上透出來，一看就是媽媽在努力出來。
爸爸的臉唰地變白，他剛朝墻壁走過去，卻又被秘書阿姨打斷。
“天哪淼淼，你是太想媽媽了，就用水彩筆在墻上畫了一個媽媽陪你是嗎？”
秘書阿姨蹲下來問我，她眼圈紅紅的，沒有眼淚還在假裝擦臉。
“難怪淼淼一直說媽媽在墻上呢?！?br/>她又注意到餐廳掉了一地的食物。
“嘔……難怪屋里這么臭，這些食物都變質(zhì)了！冰箱里竟然什么吃的都沒給淼淼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