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串子彈是從遠處打過來的,應該是加了瞄準鏡的自動步槍,槍聲并不響,敵人可能用了消聲器。
我趕緊拉著改梅找在樹后面隱蔽。
我身上什么武器都沒有,只好在地下摸石頭,捏了一塊橢圓形的石頭,實在不行,也就只能靠這個了。
我能看見敵人激光瞄準器的紅色光點,這個敵人應該是發(fā)現(xiàn)我們一直沒有出來,就逐漸向我們逼近了。
“應該是一個人,但也許他還有支援?!蔽逸p聲跟改梅說。
改梅從隨身的小包里摸出一個像筆一樣的鋼制防身鑰匙鏈,塞在我手里,她拿出一個口紅式的小噴霧,然后就是一個哨子。
這都是姑娘們走夜路用的東西,遇到職業(yè)殺手,是完全派不上用場的。
我們離療養(yǎng)院園區(qū)大門還有兩百多米,能看見那里的燈光,如果我們能沖到那里,我們就能獲得門口衛(wèi)兵的支援,雖然他們站崗不帶實單,但五十米外就是保衛(wèi)科的辦公室。
敵人還在慢慢逼近我們,時不時地開上三四槍,都打在了我們藏身的大樹附近。
我把防身筆捏了又捏,要忍耐,還不是機會。
這個人逐漸逼近了大樹。
我把改梅使勁往我的身后拉,我的手心都是汗。
但是我突然感覺到改梅有了一股向外掙脫的力道。
她突然沖向外面,嘴里含著哨子,她一鼓腮幫子,哨聲大作。
那個殺手立刻就被她吸引了注意力,向她的方向開槍。
我抓住這一刻,把槍手撲倒在地。
用防身筆狠狠地砸在那個家伙的頭上,這家伙沒有戴頭盔,被我砸得慘叫一聲,槍也松手了,我就勢騎在這家伙身上,去卡他的脖子。
改梅的哨聲引起了門崗的紛擾,有人拿著手電筒跑了過來。
跟人陷入地面的相持和翻滾就是這樣的,心里想的是“我能贏”,你使勁往下按,但對方可能會突然就生出一股怪力,又把你推回來,這個時候,就是意志品質的決勝。
我跟槍手相持了一分多鐘,我們都累了。
古代的評書經(jīng)常有什么大戰(zhàn)一百回合,都是扯淡,現(xiàn)實當中的格斗,都是三四分鐘人就熬不住了。
槍手翻身騎到了我上面,他拼命想要空出一只手,想要去抓他已經(jīng)松手,但仍然掛在肩膀上的槍。
我則是尋思這小子肯定腿上還有手槍,我拼命要騰出手,去往他右腿那里摸。
改梅一看我們這里相持不下,趕緊拿著那個小噴霧沖了過來,對著槍手就是一通噴。
槍手當場就看不見了,但是,他還沒有松手。
盡管如此,我卻已經(jīng)占盡了優(yōu)勢,又重新翻了上來,把他那支短步槍一把扯開,扔得遠遠的。
改梅也是心領神會,立刻就去拿那把槍了。
“別動!”她拿到了槍,大聲命令著那個槍手。
槍手的勁頭一下子就懈了,我抓住機會,把槍手兩拳打在臉上,這家伙終于暈了過去。
這時候頭頂上出現(xiàn)了一架無人機,它的燈把我們?nèi)齻€人照在了當中,掛架上,明明白白地吊裝著一個用彈鼓的通用機槍。
“改梅!”我大聲喊道,“快扔掉槍!”
改梅也明白了怎么回事,但是沒等她反應過來,無人機就已經(jīng)開火了。
不要!
接下來的幾秒鐘我什么都聽不見,時間好像變慢了。
我掏出槍手褲兜里的那把手槍,開了四槍把無人機打落在地。
我趕緊扔下槍沖過去看改梅,她已經(jīng)滿身都是血了。
身上有三個彈孔。
我兩只手按不住三個彈孔,我兩只手按不住三個彈孔,我兩只手按不住三個彈孔??!
親愛的姑娘,我能拿你怎么辦?
我抱住她,拼命用外套去堵她的傷口,我叫她的名字,我要她醒著,不要昏過去。
“蔡哥呀,”改梅對我說,“我還沒有提申請,我只是想你留下我……”
“我知道,”我哭著說,“我要你留下來,我要你跟我在一起?!?/p>
“他們,他們不會……不會讓我走的……”改梅說。
我只能把臉緊緊地貼在她的臉上。
來人吶,快來人吶!
警衛(wèi)沖過來的時候,看見我和改梅都吃了一驚,他們拿電筒照著我們,有槍的人還指著我:“踏馬的,叫救護車!把那個兇手拷起來!”
他們照了照那個穿著防彈背心的混蛋,再看看我倆的平民服飾,一下子也就明白了。趕緊照我的吩咐去做。
我撐不住了,我按不住改梅的傷口了。
這時候我看見了兩個熟悉的人。
李瑤瑾和屈小美聽到騷亂,都趕過來了。
小美趕緊就接手了改梅的傷口,但是我分明看見改梅眼里的光黯淡了下去。
李瑤瑾看看改梅,再看看我,她輕輕地把手放在我的臉上。
我見到了自己人,精神一下子就松弛了,也真正地哭了出來。
李瑤瑾并不是想要安慰我,她掄圓了,一巴掌抽在了我的臉上。
“把她抱起來!混蛋,還沒有完呢!”
身后有個漂亮小伙子要接過改梅,依稀覺得就是顧四洲,我一聲怒吼:“閃開!”
我抱著改梅往療養(yǎng)院的門口跑過去。
救護車能開到療養(yǎng)院的門口,再往上就沒有路了。
我跑到門口,救護車也剛好到達,屈小美跟著改梅上了救護車。
顧四洲開了一輛車,拉著我和李瑤瑾跟在后面直奔醫(yī)院。
改梅在救護車上沒了心跳。
醫(yī)生在急診室里又搶救了她半個小時。
她終究沒有活過來。
顧四洲接熊處到了醫(yī)院,熊處看見我們?nèi)齻€人的樣子,心里就明白了一大半。
熊處哆嗦著坐下,給杜局和仉老打電話。
“領導,出事兒了,療養(yǎng)院發(fā)生了槍擊案,我們有同志犧牲了。”
“仉老,沒睡吧,您明天早晨過來海邊一下吧,有點情況要商量?!?/p>
然后是保衛(wèi)、人事、辦公室的同志,他都一一通知到了。
顧四洲出去了。
我們四個人臉對著臉,在急救室外的燈光下等待天明。
我手里還捏著那支防身筆。
我把她放進口袋,這是改梅留給我的最后一樣東西。
地方上的同志把槍手關到天亮,他什么都沒有說。
早晨,機關保衛(wèi)局和基地保衛(wèi)處的同事過來,把人提走了,另外借了地方審問。
還有一大批人去山上勘察現(xiàn)場。
熊處讓我回房間去休息,下午要一起開會。
我說:“我睡不著?!?/p>
熊處嘆了口氣說:“總不能我來哄你睡吧,這件事,只有你自己才能消化它?!?/p>
我點點頭,蹲在浴室里洗換下來的血衣。
其實衣服已經(jīng)污了,扔掉就好。
但人總是忍不住覺得把那血洗掉,也許走了的人,明天就會安然無恙地重現(xiàn)在我們面前。
我看這外面,太陽大好。只是有些人,再也見不到了。
我胡亂躺了一會兒,收到熊處的消息:
“打起精神來,杜局、仉老,都到了,我讓同事給你把你的制服拿過來了,一會兒穿上?!?/p>
我換好送來的制服,戴好帽子,把臉也刮干凈。
走到杜局的辦公室,就有一種大禍臨頭的感覺,我覺得自己錯了,我想要認錯,但我不知道這個錯,這個負疚,應該托付給誰。
我喊了報告,杜局在里面應了一聲進來。
我走進會議室,杜局、仉老、機關保衛(wèi)局的劉副局長、療養(yǎng)院的董事長和熊處坐著,譚主任都在給這幾位端茶倒水,這屋里煙霧熏天,這些人心事都非常重,就抽上了。
“來,蔡軾?!倍啪终姓惺郑斑@是保衛(wèi)局劉局。”
我敬了個禮。
“我給你說點我們掌握的情況,你聽一聽,也給我們提供思路。”劉局拿著一疊報告。
“張改梅同志犧牲的直接原因,是無人機在辨識敵我的時候,沒有采集到她的生物標識,又因為她拿著陌生槍械,就被識別為襲擊者,自動開槍了?!眲⒕终f。
“為什么沒有她的生物標志?”我問道。
“她是文職,所以就沒有注入生物識別芯片,咱們工作的場景里,她默認不是一個會跟人動手的同志?!眲⒕纸忉屃艘痪洹?/p>
“以后都要加上?!倍啪謴娬{。
“抓住的那小子,我們查了他的指紋、DNA和虹膜,不是我們辦里的人,也不在全國男性的信息庫里,這個人應該不是我們這個時代派來的殺手,這也是為什么能帶武器進咱們這一大片管制區(qū)?!眲⒕终f。
“有口供嗎?”我問劉局。
“沒有,這個人不說話,我們用了一些手段,但他還是沒有開口?!眲⒕终f。
“可能是受過反審訊訓練的?!毙芴帉Χ啪终f。
杜局點了點頭:“我會立刻請周主任給想X辦、XX部、XX委等幾個有特工的部門打電話請求協(xié)查,看看是不是他們的人,這些人不在全國居民數(shù)據(jù)庫里?!?/p>
劉局說:“那么繼續(xù)去找,我也聯(lián)系了海警,看看最近有沒有快艇的痕跡,可能兇手是從海上來的,此外,也得看看附近有沒有同伙?!?/p>
“好,各自去忙,大家辛苦了。”杜局把其他幾個單位的人都送走了。
療養(yǎng)園區(qū)的董事長和譚主任,也被他打發(fā)走了。
他讓秘書在門外看好門,回到了座位前。
杜局、熊處、仉老和我。
“讓仉老說說他的最新發(fā)現(xiàn)?!倍啪终f。
仉老好像突然就老了十歲,學生的突然身死,也給了他很大的打擊。
改梅不是一個聽話的老實學生,但一定是他手底下最好用,最有創(chuàng)造力的學生。
仉老說:“我今早在山上讓超算跑了數(shù)據(jù)?!?/p>
“如何?”大家都用期待的目光看著他。
“這附近的穿越設備,近期都沒有部署記錄?!必肜险f。
“這么說可能殺手是早就來了,待了幾年?”杜局問。
“我開始也這么想,后來我想起來了一件事?!必肜险f。
“是什么呢?”杜局問。
仉老看了看我。
“沒事,說吧,小蔡已經(jīng)是我們最可靠的特工了?!倍啪执蟠蠓椒降卣f。
“杜局,你還記得小型化單人設備嗎?”仉老問。
“你是說……”杜局的臉色突然就凝重了。
他趕緊一把抄起來自己的呼叫器,撥通了劉副局長。
“劉局啊,跟您說一個事兒啊,那個人不能用藥,也不能打!試試別的辦法,咱們也是執(zhí)法部門,要注意文明執(zhí)法。好的,謝謝謝謝?!?/p>
“這下麻煩了?!毙芴幈ё∠ドw說。
杜局轉向我,沉痛地說:“蔡軾,你要做好心理準備,改梅這個仇,咱們可能報不了了?!?/p>
我在桌子下面把拳頭捏得格格亂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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