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慶瞰濰坊:一方風土,萬里國魂
王玉龍
秋分過后,濰水之畔的風開始變得清朗。當第一只“蝴蝶”乘風而起,鳶都的天空便成了大地寫給蒼穹的請柬。這不是簡單的嬉戲,而是齊魯兒女用千根竹骨、萬尺絲線完成的天地對話——正如《考工記》所言:“天有時,地有氣,材有美,工有巧”,風箏線另一端系著的,是農耕文明對宇宙秩序的樸素理解。
這種對天地節(jié)律的敬畏,在十月的濰坊呈現(xiàn)出奇妙的疊印:傳統(tǒng)扎制風箏的匠人會在絹面上描繪北斗七星,而今天的孩子用彩筆畫出天安門廣場的煙花。當千萬只風箏化作空中長城,當“龍頭蜈蚣”在云海里騰躍,這何嘗不是一種流動的圖騰?濰坊人用延續(xù)六百年的放飛儀式,完成對“上升”意象的永恒追求,恰如這個民族對復興夢想的執(zhí)著守望。
在楊家埠的古樸民居里,老藝人在堅硬的梨木上用更堅硬的刻刀雕琢時光。朱砂紅、槐花黃、靛藍——這些從自然中淬煉的色彩,最終在宣紙上凝固成門神凜然的眉目、豐腴的鯉魚、以及總在咧嘴笑的胖娃娃。一幅幅充滿生命張力的藝術,藏著中國人最本真的精神密碼:對祥瑞的祈愿,對豐收的歌頌,對現(xiàn)世生活的熾熱愛戀。
而當這些古樸的版畫遇上國慶,傳統(tǒng)符號便有了當代敘事:秦瓊敬德守護的不再是朱漆木門,而是廣場上飄揚的旗幟;連年有余的圖案里,錦鯉竟似躍過了華表柱的紋路。最動人的是那些套印的《盛世長卷》,將高鐵穿山、神舟飛天與農耕采桑并置時空,仿佛在說:所謂國慶,不過是千年文明脈絡上最新鮮的枝芽。
濰坊博物館的青銅器上,“子孫永寶”的銘文仍可觸摸。這座曾匯集陳介祺“萬印樓”藏品的城市,自古便懂得如何將精神鑄進不朽的物質形態(tài)。當金石學大家用拓片留存文明基因時,他們不會想到,后世會在人民英雄紀念碑上延續(xù)這種“刻石記功”的傳統(tǒng)。
而今在白浪河畔,國慶煙花倒映水面的一刻,總讓人想起鄭板橋任濰縣知縣時寫的詩句:“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睆慕鹗痰綄椕皷|風”,從青銅饕餮到C919大飛機的航跡,中國人始終在用不同的材質詮釋同一種氣質——那種在時間洪流中確立永恒的決心。
攤開地圖,濰坊恰似神州大地的微縮盆景:東接嶗山云海,西攬?zhí)┥接嗝},北望渤海波濤,南聽沂蒙松濤。這種地理上的“十字路口”屬性,造就了兼收并蓄的文化性格:既有孔孟之道的莊重,又有齊文化開放創(chuàng)新的基因。
當九三閱兵的機群掠過天際,或許會有老者想起1948年那個黃昏——濰縣戰(zhàn)役的硝煙剛剛散盡,城墻下的人們用鐵鍬平整彈坑,種下第一棵樹,栽下第一朵花,鋪就第一條路,建筑第一所房屋。如今這座城市的國慶之夜,既有非遺傳承人用古法扎制百米的風箏翱翔天際,也有濰坊動力企業(yè)打造的發(fā)電機組在邊疆點亮萬家燈火。這種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的共生,恰是中國道路的生動注腳。
當十月的陽光穿過十笏園的雕花木窗,在青磚地上投下光斑的迷宮;當十月的清風吹過人民廣場的鱗次櫛比,于現(xiàn)代輪廓間低語歲月的變遷;當十月的晨霧拂過沂山濰水的平疇沃野,為豐收的大地披上朦朧的輕紗……你會理解濰坊與國慶的深層默契:這里的人們早已參透,所謂“大慶”,不僅是某一時刻的禮贊,更是將平凡日子編織成錦的恒久功夫。
從濰坊到北京,從風箏線到國旗桿,從木版年畫的吉慶紅到天安門廣場的中國紅——這是一條文明自我確認的路徑。當我們在這個秋天,看濰坊的柿子樹上掛滿燈籠般的果實,看濰坊大街小巷的商鋪上自發(fā)“長滿”紅艷艷的旗幟,我們便突然徹悟:國慶的真正含義,就藏在這片土地春華秋實的固定節(jié)律里,藏在那些始終相信“明天會更好”的樸素面容上。
天地有大美而不言,沂山巍巍,濰水湯湯,見證的永遠是一個民族在時間經緯處的永恒舞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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