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曰：鳴鶴在陰，其子和之；我有好爵，吾與爾靡之。期待每一個共鳴的你，關(guān)注、評論，為學、交友！

同歷史上諸多出生蓬門蓽戶而后來做出一番大事業(yè)的人物一樣，吳石的家境也是非常貧寒的。

1、吳石的家世

當1894年9月14日（光緒二十年八月十五日），一個傳統(tǒng)的中秋節(jié)，他在福建福州螺洲一個家徒四壁的寒儒之家呱呱墜地。這時候，鎮(zhèn)上炊煙裊裊，千家團聚，歡歌笑語，或登樓賞月，或品茗自娛，而他的父親還在呼呼的秋風中躑躅，盤算著如何維持生計。

螺洲吳氏始祖為吳日新，又名吳德廣。宋末，他隨父吳大全、叔吳大良自河南光州固始縣入閩。吳大全卒，吳大良偕子吳德源及侄吳德澤、吳德廣卜居今福建省福州市長樂市港西，后來吳德廣遷閩縣（今福建省閩侯縣）永慶里，復娶趙氏，入贅螺洲（今福建省倉山區(qū)螺洲鎮(zhèn)），定居于該鎮(zhèn)吳厝村，吳厝成為吳氏在閩的發(fā)祥地之一。

吳德廣之后代有功名。吳石祖上顯要者為吳復、吳順、吳宗著。吳復，明永樂年間，任太平府濟倉大使，海鹽縣、吳縣主簿，工部主事、侍郎等職，明天順七年（1463年）以75歲高齡告老還鄉(xiāng)；吳順，明崇禎庚午科（1630年）副榜舉人，后改學武，又中己卯科武舉，先后任廣東白云守備、長寧參將、南贛總兵，封定國大將軍、榮祿大夫，欽賜蟒衣一襲，后官至湖廣彬桂道，升為巡撫；吳宗著，文武全才，任惠州知府兼副總兵，清順治二年（1645年）欽賜“文武名宗”匾。

到了吳石的父親吳國琬已是十九世。吳國琬，字季珍，1831年出生，清光緒十一年（1864年）間考取侯官的舉人。吳國琬先娶螺洲王氏，因王氏未生育子嗣，后又娶臚雷董氏。老天沒有辜負這位窮舉人，先后賜予他4個男嬰。在1891年，吳國琬第一個男嬰降世，過了3年降臨了老二吳石。吳石一來到世上，等待著他的非童話仙境，而是家徒四壁，人寰苦楚。吳國琬給吳石取名為吳萃文，或許是希望孩子能在文化上有所造詣，出類拔萃。

在吳石的記憶里，父親滿腹經(jīng)綸，寫一手好字，把脈聽診頗為精通。這些，都使他對父親充滿著崇拜和迷信。吳石后來憶起：“習漢文時，每日清晨即起，從不間斷，每作文必寄與吾父批改?！?/strong>

在父親的影響下，吳石認定在他的世界里“書山有路勤為徑，學海無涯苦作舟”是很靠譜的事，沉迷于做學問。吳石一生與書有緣，他走到哪里，書籍如影隨行，不停地讀書成為他生命的一部分。

轉(zhuǎn)眼到了1910年春，鄉(xiāng)村的學習再也不能滿足他的求知欲望，年僅14歲的吳石在家人的帶領(lǐng)下再次來到福州，參加熱門學校開智小學堂的春季入學考試?？荚囎匀徊辉趨鞘脑捪?，他等的是紅榜題名。一張紅榜出來了，吳石擠進擁擠的人群中，“吳虞薰”三個字赫然榜上。

吳石在這里學習整整一年。這一年，對吳石一生的意義，不是因為進城入學，而是吳石的文學興趣從這一年開始。

一年后，吳石告別開智小學堂，轉(zhuǎn)入西方教會創(chuàng)辦的榕城格致書院讀書。

2、參加辛亥革命

1911年10月10日，武昌首義成功，革命的浪潮很快席卷福州。離武昌首義不到一個月，福州迎來光復。

福建第十四師許崇智部首先受命開赴北伐戰(zhàn)場。為了配合孫中山的北伐討袁，福建軍政府迅速行動，開始組織福建學生北伐軍北上的工作。

富有革命精神的福州開智小學堂師生作出敏銳的反應，率先在全市發(fā)起倡議。在寒冷的深夜，福州開智小學堂教師潘依耕、黃岳申借助暗淡的油燈，通宵熬夜趕寫出《招募組織福建學生北伐軍通告》。

招募通告貼出后，不到3天的時間，就有開智小學堂、三牧中學、格致書院、英華書院、陸軍小學等400多名學生積極響應，踴躍報名。吳石接到開智小學堂好友的報信后，他心里有了一個主張：國家有召喚，男兒自當先。自己要去，好伙伴們也一起去。于是，他匆忙去找開智小學堂林炘、鄭九鼎等同學，大家一合計，表示要效法古人投筆從戎，去做一名血灑共和的軍人，約定一起報名去。

遠在南京的陸軍部長黃興得到福建學生北伐軍已經(jīng)集合，準備出發(fā)的報告后，十分高興，立即委派曾在開智小學堂任教的吳挺為福建學生北伐軍總隊長。

吳挺就任后，一面加緊訓練，一面積極做出發(fā)的準備。民國元年（1912年）1月15日，在點教場（今福州五一廣場）上福州各界舉行勞軍大會，現(xiàn)場向?qū)W生軍代表贈送一面白布大旗，白布大旗上書寫“祈戰(zhàn)死”三個大字。

1月16日，福州大地，細雨紛飛。軍政府一紙“學生北伐軍出發(fā)”公文下達到福建學生北伐軍軍部。接到通知后，吳石迎著寒風、冒著小雨，一路小跑趕到軍部領(lǐng)取由中華同盟會閩支會頒發(fā)給學生軍人員的護照。他從軍部代表手中接過護照，在文件下角空白處小心翼翼地填上自己的名字。

他將護照拿在手上很仔細地看了又看，輕聲念道：

“為發(fā)給事，照得閩省光復，全賴同胞協(xié)力，厥告成功。惟北京，漢陽兩處尚未肅清，應即選舉各會員馳往北伐。凡我各省同盟支會聯(lián)軍，務須互相保護，而免隔膽，合行給照。為此照仰該代表即便收領(lǐng)，奮志進行，須至護照者。右仰北伐代表本會會員吳石收執(zhí)。中華同盟會福建支會會長彭壽松為。限功成日繳銷?！?br/>

吳石將護照本當成寶貝藏在褲兜里，一臉的燦爛，高興地回家。他為自己成為福建北伐學生軍光榮的一員而興高采烈，他該準備出發(fā)了。這時，吳石實際年齡不滿17歲，是這支隊伍中年齡最小的一員。

1月17日上午8時，由300余人組成的北伐學生軍奉命開拔，由東岳廟整隊出發(fā)。學生軍高唱自己編的《祈戰(zhàn)死歌》：

我省寶刀真利器，快活沙場死。短衣匹馬出榕垣，喇叭銅鼓聲。祈戰(zhàn)死，臨大敵，戰(zhàn)袍滴滴胡兒血。生平自愿，為國犧牲，頭顱一擲輕。
阿娘牽衣向兒語，我也羨慕你。賢妻慰勉勸夫行，慷慨送前程。搴敵旗，斬敵將，或死沙場好模范。模范如何？蔚為國魂，毋忘祖國恩。
陽春三月桃花艷，埋骨在沙場。公園銅像雄偉裝，盡是青年們。強國是，儕國殤，留得姓名字字香。軍不凱旋，歸返何顏，偷生有幾年。
人生自古誰無死，死得要轟烈，炎黃華胄淪胡兒，不知幾何時。不成功，即成仁，錦繡河山既重光。前仆后繼，再接再厲，鞏固勝利果。

經(jīng)過三天的海上漂泊，于1月20日夜到達上海黃浦江。船停泊于江心。

1月21日一早，在輕柔的晨霧中“萬象”號商輪靠近碼頭。到了，目的地到了，興奮不已的學生軍紛紛跳出船艙、涌向甲板。小軍人們向到碼頭歡迎的江蘇都督陳其美及幕僚行軍禮，陳其美與站在前排的學生軍一一握手，對學生軍殷勤慰問。就這樣，學生軍經(jīng)過長途跋涉，終于來到目的地，在上海安營扎寨。

強烈的保衛(wèi)共和的愿望支撐著他。半個多月過去，在長官的鼓動下，學生軍情緒高漲，個個被國家感動、被理想激勵，紛紛請求北上殺敵。這時和議告成，清帝遜位，原本明朗的形勢頃刻間發(fā)生微妙的變化。滬上的學生軍接到南京臨時政府陸軍部的指令開拔前往南京，閩浙兩省北伐學生軍合編為陸軍部入伍生團，直接歸南京留守司令黃興指揮。他們一面訓練，—面警衛(wèi)南京。吳石被編在第二營。入伍生們年輕氣盛，上操上課都很興奮。每次操練回到駐扎地原江寧府衙門，昂著頭，張著嘴，高唱軍歌《四季從軍樂》。吳石參加學生軍，只有一個單純的想法：要向黃花崗七十二烈士那樣為共和而戰(zhàn)，去打仗，去北伐，死了也光榮；如果不死，還有希望進入陸軍學校，將來當一名正式軍人。

3、參與反袁運動

入伍生隊以陣容壯盛，雄壯威武，受到臨時大總統(tǒng)孫中山賞識，獲拱衛(wèi)臨時大總統(tǒng)府的殊榮。孫中山先生親往京郊明孝陵祭奠時，該隊隨從前往。

1912年2月15日，南京城風和日麗，迎來一個重要的慶典。

為慶祝清帝退位、南北統(tǒng)一，臨時大總統(tǒng)孫中山率文武官員祭祀明太祖朱元璋。

吳石接到了為孫中山大總統(tǒng)擔任警衛(wèi)的任務。他既興奮又緊張，心中怦怦直跳。從挑選的人員來看，吳石意識到這次警戒非同一般。他細心檢查了槍支彈藥，走到整容鏡前整了整軍容，和其他戰(zhàn)友直奔警戒目標——明孝陵。

沒過多久，清帝宣告退位，孫中山辭去臨時大總統(tǒng)，政權(quán)隨即落入袁世凱精心設(shè)計的圈套中，轟轟烈烈、聲勢浩大的共和運動一時沉寂下去。這樣，陸軍入伍生團失去存在的價值。別無選擇，只能解散。

這支原本可以成為拱衛(wèi)民國共和的武裝力量不幸夭折了。南京留守黃興始終牽掛這批從軍學生，寄予厚望。在離職前夕，于1912年5月發(fā)布訓令：“諸生青年愛國熱忱，志愿純潔，殊屬可愛可敬，國家應予培植，蔚成軍事人才。茲奉命先行資遣回籍，以待后命?！?/strong>

不到5個月的第一次軍旅生活草草結(jié)束。吳石只得從軍令處領(lǐng)取16塊銀元，告別金陵，沿著水路回到福州。

1912年秋天，經(jīng)過幾個月焦急的等待，吳石像盼星星盼月亮一樣盼到了軍部的通知。雖說只是一紙公文，卻是開啟他人生的一扇門窗，他要入學了。

他興奮地北上湖北，來到武漢，如愿以償?shù)剡M入武昌預備軍校。

軍校生活在一般人看來艱苦有加，但對于一直過緊巴巴日子的吳石來說，衣食無憂，不啻是進了天堂。衣服由學校當局發(fā)給，吃的是四菜一湯，每月還享有兩元津貼。有了津貼，購買信紙、書籍和牙粉等日常生活用品也不用發(fā)愁了。

1913年3月20日晚10點45分，奉袁世凱電召北上的宋教仁在上海北站檢票口突遭槍擊，22日凌晨不治身亡。隨著事件的水落石出，吳石由悲憤轉(zhuǎn)而氣憤，為民主之死而心痛，約福建籍的同學一同回福建參加倒袁運動。這時，海上交通臨時斷絕，原定的行程只能取消，吳石這次棄學另尋革命出路的抉擇成為曇花一現(xiàn)。

同年7月，李烈鈞在江西開展反袁運動，宣布獨立，但雙方實力懸殊，袁世凱的軍隊裝備優(yōu)良，訓練有素，聲名遠播的反袁運動不多久就轉(zhuǎn)入低潮。校中一位名叫雷英的江西籍同學秘密赴九江參加起義，因起義失敗被捕，慘遭殺害。吳石得知這一消息后，異常悲憤，將軍校嚴禁參與帶政治性活動的規(guī)定拋在腦后，含淚寫了挽聯(lián)，秘密設(shè)立靈堂，召集一批來自福建、江西的同學一起進行悼念，祭后將挽聯(lián)火化。挽聯(lián)雖在熊熊的烈焰中成為灰燼，但已化作吳石與同學心中追求民主的信念，大家發(fā)誓要為雷英同學報仇，為保衛(wèi)共和付出自己的心血。

4、入學保定軍校

1914年冬，吳石從武昌預備軍校以第一名的優(yōu)異成績畢業(yè)，順利結(jié)束了軍校學習的預備期。這時，保定陸軍軍官學校大門已為他敞開。他從湖北北上河北，來到保定。

入校伊始，照例是先完成6個月的入伍生訓練。于是，吳石和同學下到連隊，連隊官長看到這些學生兵是“學富五車”的讀書人，對他們十分客氣，不但安排他們住單獨的房子，而且安排單獨的伙食，訓練方面更是聽之任之，并不苛求。如此，吳石等人也就把客氣當福氣，每天看看書，聊聊天，偶爾上上操，與士兵一同操練一下。也許正是這種備受尊崇的軍校入伍生生活，他們體驗到軍校生待遇的不一般，倍感做為軍人的榮譽。6個月的軍校入伍生生活這樣輕松愜意地度過去了。

1915年夏，吳石正式走進保定陸軍軍官學校大門，成為該校第三期學生。吳石興奮不已，在入學登記上認真地填上：吳石，號虞薰，年20，籍貫：福建閩侯，通信處：福州南關(guān)外螺洲鄉(xiāng)。

他當然知道，保定陸軍軍官學校（簡稱保定軍校）并不是一所一般的軍校，而是聞名的軍事學府。

翻開歷史，保定軍校與北洋武備學堂、黃埔軍校，被稱為造就民國時期南、北兩派軍事領(lǐng)袖的三大基地。在三所學校中，它又以成立最早、規(guī)模最大、設(shè)施最完整，載入中國近代軍事教育史的史冊。

保定軍校創(chuàng)辦于1912年，停辦于1923年，共舉辦9期，畢業(yè)學生達6000余人。

這期學生大都是從各省參加過辛亥革命的學生軍中選拔來的，有安徽的張治中、戴戟，廣西的白崇禧、黃紹竑、俞作柏，湖南的劉建緒、何鍵，福建的張貞、許顯時、吳仲禧等人，這些人后來有不少成為國民黨軍隊的中高級將領(lǐng)。民國時期，風行裙帶關(guān)系，同學情誼尤顯珍貴。袍澤之誼在吳石的后半生中多少起到影響和作用。c

如1930年，出任蔣介石侍從室主任的張治中在醞釀情報組組長人選時，就曾將吳石作為侍從室情報組組長人選向蔣介石推薦。雖未被采納，但張在考慮人選時除了賞識吳的才氣外，也不排除袍澤因素。

這些同學當中，吳石和白崇禧彼此都是靠自強不息的勤學苦讀，一步步從社會的最低層走出來的。彼此又愛學習，勤動腦，共同的經(jīng)歷和愛好使兩人建立起最初的友誼。

有一次上課，老師給白崇禧布置了一道火炮配置作業(yè)題，讓他在下堂課上回答，白崇禧想了想，將答案寫在紙上，但他又感到?jīng)]有多大把握，就去找吳石一起討論。吳石看了看題目，思考了片刻，根據(jù)題意，提出了自己的見解，白崇禧表示贊賞。在課上，白崇禧按照吳石的答案用于解答老師布置的作業(yè)，老師批閱時給他打了“優(yōu)秀”。從此，白崇禧與吳石的友誼更深了。

一次，白崇禧病了，吳石每天都給他送病號飯，還買了水果去看他。空閑時，吳石就去為白崇禧補課，有時陪他聊天，讓他不感到寂寞和孤獨，白崇禧很是感激。有時誰的家里來了信，有了高興的事，也要相互“通報”，共享其樂。白崇禧與吳石這種真摯的友誼延續(xù)到后來，以至于身處高層、深知吳石才華的白崇禧屢屢推薦吳石出任要職。也因為與白崇禧的這一層關(guān)系，吳石后來也被軍政界視為新桂系的一員。

5、保定軍校的日子

1915年12月，袁世凱盜用“民意”，帝制自為，并宣布翌年元旦“登基”，稱“中華帝國皇帝”，改元“洪憲”。

在保定軍校招收的歷期學生中，當數(shù)這一期學生最具革命品格，參加過上海學生軍，曾經(jīng)接受過辛亥革命的洗禮；隨后被編入陸軍部入伍生團，擔任南京總統(tǒng)府警衛(wèi)，成為孫中山先生的親兵；當年為入伍生團合并到保定軍校一事，曾經(jīng)大鬧過一次學潮?，F(xiàn)在，袁氏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公然稱帝，極大地刺激了這批青年軍人，大家異常憤怒，革命情緒在潛滋暗長，革命氛圍正在迅速集聚，鬧事已是不可避免的了。

火種終于燃起。那個時候，全北京的報紙都受到袁世凱的嚴密封鎖，或噤若寒蟬，緘默無聲；或歌功頌德，鼓吹帝制。從公開的渠道，學生們聽不到一點伸張正義的聲音，也看不到一點專制幕后的真相，結(jié)果，只有一家日本間諜機關(guān)主辦的《順天時報》，不知出于什么動機，不肯對袁世凱加以奉承，公開反對帝制。自然，《順天時報》成了最受軍校學生歡迎的報紙。

據(jù)此，學校當局不得不下令禁看。不過，禁看的結(jié)果，只是助長了偷看的風氣；而偷看的過程，難免有百密一疏的時候。終于有一天，一個叫做方其道（一說范培科）的浙江籍學生在廁所內(nèi)偷看《順天時報》被學校當局當場抓住。效忠袁世凱的校長王汝賢便召集全體學員，宣稱“有罪”，喝令杖責軍棍40板，以儆效尤。

王汝賢的專橫，激怒了全體學生，“學生們一個個像瘋了一樣，喊叫著沖出宿舍，拿起磚頭砸窗子，砸校本部；看到校長的相片，撕碎之后，覺得還未解恨，再扔到茅廁里，給他一個遺臭萬年。大家盡情辱罵，發(fā)泄壓抑在心中多時的怨氣。

一座平靜的軍校，瞬間變成了暴動的大本營。王汝賢看到局面已到了無法控制亦無法收拾的境地，只得暗中請調(diào)保定駐軍，將學校包圍起來，再以上課為名，把學生騙上教堂，一聲令下，把連上的槍支全都收繳了。

手無寸鐵的學生自然不是對手。吳石作為學校的優(yōu)等生，事先受到警告不準請假，他就留在學校，給南方的同學當聯(lián)絡(luò)員，報告校方的動態(tài)和時局的變化，同校外的同學隨時保持聯(lián)系。

1916年6月6日，袁世凱死于尿毒癥。這個消息也很快傳到保定。吳石得知袁世凱病死，馬上想到遠在南方的同學，于是拿起紙筆，奮筆疾書：袁世凱病死，可返校上課。一時，數(shù)十封報信信件從保定郵往中國的南方。吳石的想法太單純了，他以為袁世凱一走，世界就太平了。之后的政局之變，讓年輕的吳石“霧里看花”。

在保定軍校學習中，吳石堅持午寢時臨池。后來，臨池成為吳石一生的嗜好。即使在艱苦的抗戰(zhàn)歲月，也沒有停止過。20世紀40年代，有名的香港《天文臺半周評論》曾以“吳壯元揮汗練字”為題作過報道。

他后來記述當時在軍校時的情狀頗為得意：“每日午寢余獨不睡，利用此余間，臨池為樂。久之，同學效我所為者漸多。尤奇者余臨眉山帖，同學作書者，亦皆習蘇也?！?/strong>

吳石提到“習蘇”事講的是學習蘇軾書法。

雖然以蘇軾書法對吳石影響甚大，但他卻不專主一家，而是博采旁收，然后以意運之，得無法之法。所以，他的書風也就筆致老到，意趣別具。

很快地就到畢業(yè)典禮的時間。典禮定在1916年8月10日舉行。

為了體現(xiàn)民國政府對軍事院校的額外重視，對軍事人才的厚愛，保定軍校從第一期開始，每期舉行畢業(yè)大典，總統(tǒng)府或陸軍部都要派遣相當身份的官員前來主持儀式，場面宏大。第一期參加的是陸軍總長段祺瑞；第二期參加的是參謀總長蔭昌。輪到第三期，規(guī)格又大大高過前兩期。陸軍部軍學司通知校方，大總統(tǒng)黎元洪將親臨主持本期畢業(yè)大典。大總統(tǒng)的光臨，又將大典的規(guī)格提高一大檔。

校長楊祖德為此事特意在尚武堂召開了軍校有關(guān)部門負責人專題會議，研究如何迎接大總統(tǒng)和搞好畢業(yè)大典事宜。會議要求，地面要干凈平整，松軟飛揚塵土的地方要澆水砸實，凡不該有雜草的地方一律清理干凈。凡各兵科的結(jié)合部位，屬三不管地帶，皆由副官長指揮軍械、軍需、軍法、軍醫(yī)等人員進行清理。凡大總統(tǒng)所到之處，不準留有死角。

全校員工起早貪黑，大約折騰了一個多星期，校園舊貌換新顏。就連平日不好管理的軍馬及馬棚，這次也里外打掃得干干凈凈，馬棚馬槽均消了毒。每匹軍馬還洗了澡，個個顯得膘肥體壯，馬背上猶如刷了一層油一樣閃閃發(fā)光。軍械科檢查步兵、炮兵武器時，帶著白手套去觸摸槍栓和炮口，直到檢查滿意為止?；锓俊⒋妒聠T都換上雪白的衣帽，為了向市內(nèi)飯店酒樓學習，伙房特意砌了一個大燒鍋，燒滿開水，用來對盤、碗、筷、勺等進行高溫消毒。就連平常令人討厭的耗子洞也都堵嚴實了。

8月10日上午，這是舉行畢業(yè)慶典的吉日。北京總統(tǒng)府航空署署長秦華親自駕駛飛機從北京南苑機場起飛，直飛保定東關(guān)機場。他出了機場，驅(qū)車直奔火車站，告訴直隸督軍曹錕：“大總統(tǒng)乘坐的專車已到達漕河?！?/strong>

于是，保定府署各級文武官員、駐軍官兵、警察、各校學生、各商會及民間團體和平民們，整齊列隊，肅立站臺旁邊。黎元洪笑容滿面步下車梯，曹錕迎上前去向他敬禮，其余百官均施鞠躬禮，禮炮聲、軍樂聲、歡呼聲交織在一起，氣氛分外熱烈。

上午11時整，黎元洪乘汽車直奔保定軍校。這時，曹錕指揮騎兵80名，分布在小汽車前、中、后三處護衛(wèi)。騎兵和馬匹都是經(jīng)過嚴格挑選的，軍服整齊，馬刀閃亮，顯得威武雄壯。

臨近12時，黎元洪登上尚武堂講臺，向全校師生發(fā)表講話，勉勵師生認真學習，努力操練，精忠報國。話音一落，緊接著由校教育長趙協(xié)彰宣布三期畢業(yè)生前十名名單，逐一由黎元洪親自頒授畢業(yè)證書。

吳石作為第一名畢業(yè)生從黎元洪手中接過畢業(yè)證書，滿場掌聲雷動。緊接著，吳石代表800名畢業(yè)生致答謝詞。吳石這次大大出名了，后來因吳石是畢業(yè)生中的第一名，校友都戲稱他為“吳狀元”，而吳石也終生以此為榮。

在這件事的后面還有一段鮮為人知的插曲，吳石對此有具體的回憶：

“民國五年舉行畢業(yè)考試，與試者八百余人，余又冠軍。此時忽一不如意事，為畢生所不忘者，即行畢業(yè)典禮之前一夕，余忽病，軍校向例畢業(yè)典禮極隆重，大總統(tǒng)黎元洪氏，且親臨致訓，校中指定余作答詞。乃在此時，突病例，體溫甚高，雖欲力疾執(zhí)筆，而病不能興，不得已，乃請同學王鳳韶為捉刀，盡一夜草成，天明始脫稿。余自入預備學校，受嚴格之訓練后，體漸強壯，不病者已數(shù)年，此次忽無端臥病，誠非意料所及矣。”

上天就是如此捉弄人！還好，畢竟沒影響吳石以“狀元”的頭銜登場。

風光只是一時的。從校園走進軍營卻不是件容易的事。尤其是像吳石這樣從南方來的學生。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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