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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為這只是一次意外？我告訴你，你這是在用生命跟你女兒賭氣！”

內科的陳主任指著我的檢查報告，聲音像冰碴子一樣。

“你的身體，早就通過各種方式向你發(fā)出‘求-救’信號了，你卻把它們當成耳旁風?！?/strong>

他豎起三根手指。

“腿抽筋，眼皮長疙瘩，飯后頭暈，這是最明顯的三種。”

他頓了頓，眼神變得異常嚴肅。

“但最要命的，是你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另外兩個信號，正是這兩個信號，今天差點讓你連搶救的機會都沒有！”

01

我叫方文彬，五十五歲。

剛從市里的機械廠辦了內退，提前過上了老年生活。

我的人生哲學很簡單。

人是鐵，飯是鋼，吃得好才能身體棒。

我這輩子，沒啥大毛病，就是每年單位體檢，報告上那個叫“總膽固醇”的箭頭，總是倔強地朝上。

我不當回事。

什么醇不醇的，聽著就虛頭巴腦。

能吃能喝能睡，就是健康。

我的妻子，趙麗華，是個典型的賢妻良母。

她對我百依百順，唯一的使命，仿佛就是把我照顧好。

每天早上，廚房里雷打不動地飄出煎雞蛋的香味。

兩個溏心荷包蛋，配一碗白粥，幾根咸菜。

這是我吃了四十年的早餐，是我一天精氣神的來源。

我堅信，雞蛋的營養(yǎng)，比什么保健品都強。

但這個我視若珍寶的習慣，卻成了我和我唯一的女兒，方婷，之間最大的戰(zhàn)爭導火索。

方婷在市人民醫(yī)院心內科當護士。

白大褂一穿，好像就比我這個當爹的還懂得多。

每次她周末回家，只要看到我碗里那兩個黃澄澄的荷包蛋，臉色就立刻變得很難看。

像是我吃的不是雞蛋，是毒藥。

“爸！我跟您說多少次了！您膽固醇那么高，不能再吃蛋黃了！”

她又來了，像個復讀機。

我眼皮都懶得抬一下，用筷子戳破蛋黃，看著那金黃的汁液流出來，心里一陣滿足。

“你懂什么？”

“我吃了一輩子，不也好好的？你看我，胳膊比你腿都粗?！?/p>

“書都讀傻了！一個雞蛋一碗參湯，老祖宗傳下來的話，還能有錯？”

方婷氣得說不出話，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她媽。

趙麗華總是打圓場。

“好了好了，婷婷，就吃兩個，你爸就好這口?！?/p>

在這場關于雞蛋的戰(zhàn)爭里，我把雞蛋本身，看作是我身體健康的象征。

而女兒那些所謂的“科學勸告”，是對我?guī)资晟罘绞胶腿松涷灥墓惶翎叀?/p>

我必須捍衛(wèi)我的雞蛋，捍衛(wèi)我的尊嚴。

沒過多久，我的身體，開始發(fā)出一些奇怪的信號。

但我當時，把它們全都當成了無關緊要的雜音。

第一個信號，是腿肚子抽筋。

毫無征兆地，在半夜。

睡得正香，小腿肚子突然像被擰成了一股麻繩，劇烈的疼痛瞬間讓我從夢中驚醒。

我抱著腿，在床上嗷嗷直叫。

趙麗華被我吵醒，趕緊給我揉腿。

“老方，你這是缺鈣了，白天走路走多了吧?！?/p>

第二天，我跟她抱怨這事。

恰好方婷打電話回來。

她在電話那頭聽到了，聲音立刻變得嚴肅起來。

“爸！您別不當回事！腿抽筋不光是缺鈣！”

“您膽固醇那么高，很可能是下肢血管有輕微堵塞，血液循環(huán)不暢，這是血管在跟您求救！”

我對著電話嗤之以鼻。

“胡說八道！我看你是在醫(yī)院待久了，看誰都有病?！?/p>

“抽筋就是缺鈣，天經地義！明天讓你媽給我燉大骨頭湯喝！”

說完，我“啪”地一聲掛了電話。

第二個信號，出現在我眼皮上。

我照鏡子刮胡子的時候，無意中發(fā)現，左眼的上眼皮，長了幾個米粒大小的黃色小疙瘩。

不痛，不癢，摸上去軟軟的。

我沒在意。

趙麗華看見了，讓我去社區(qū)醫(yī)院看看。

我嫌麻煩。

“不就是個脂肪粒嘛，年輕小姑娘都長，過兩天自己就消了?！?/p>

周末，方婷回家。

她一進門，就看到了我眼皮上的異樣。

她的臉色“唰”地一下就變了，比上次在電話里還難看。

她把我拉到陽臺光亮處，仔仔細細地看。

“爸，這不是脂肪粒！這是黃斑瘤！是膽固醇在皮下沉積形成的！”

“您必須馬上去醫(yī)院做個詳細檢查！”

我被她那副如臨大敵的樣子搞得心煩意亂。

一股無名火直沖腦門。

“你有完沒完！我這也沒疼，那也沒癢，你是不是就盼著我得點病，好顯出你這個當護士的本事？”

“我告訴你，我就吃雞蛋！我就天天吃！你看我能怎么著！”

那次，我真的動了氣。

方婷被我吼得眼圈都紅了，最后摔門而去。

家里的氣氛，從那天起，就變得越來越緊張。

第三個信號，是飯后的頭暈。

這個感覺，其實已經持續(xù)了一段時間。

每次吃完油水足的午飯，尤其是我讓趙麗華多放油煎了三個雞蛋的時候。

我都會感覺一陣頭暈目眩，天旋地轉。

得在椅子上坐好一會兒，那股勁兒才能緩過去。

我嘴上硬撐著，跟趙麗華說，這是“飯后正常反應，血壓有點低，血液都去胃里工作了”。

其實我心里，已經有點發(fā)虛了。

但為了跟女兒那口氣賭下去，我非但沒有收斂，反而吃得更“好”了。

雞蛋從每天早上兩個，變成了早晚各兩個。

我就是要用實際行動證明，她說的那些，都是錯的。

是危言聳聽。

趙麗華夾在我們父女中間，左右為難。

我好幾次，都看見她一個人在廚房里，偷偷抹眼淚。

她越是這樣，我心里的火就越旺。

我覺得，這個家之所以不和諧，全都是因為方婷那套歪理邪說。

02

直到一場壽宴，把我所有的嘴硬和固執(zhí)，都砸得粉碎。

我一個機械廠的老同事，老王，過六十大壽。

在市里一家挺有名的飯店，大擺宴席。

我們這些退了休的老哥們，好久沒聚，都挺高興。

席間，推杯換盞，好不熱鬧。

我為了證明自己身體好，寶刀未老，更是來者不拒。

白酒喝了三兩，啤酒吹了兩瓶。

桌上有一盤紅燒肉，我專挑肥的吃。

吃到一半，我還特意把服務員叫過來，加了一盤鹵蛋。

我當著眾人的面，一口氣吃了兩個。

一邊吃，一邊大聲說：“這玩意兒才叫營養(yǎng)！比什么山珍海味都強！”

其實，在喝到興頭上的時候，我隱約感到一陣胸口發(fā)悶。

像被什么東西堵了一下。

我以為是酒喝得太急，岔了氣，沒當回事。

晃了晃腦袋，又跟旁邊的人劃拳去了。

壽宴結束，已經快晚上九點了。

我喝得暈乎乎的，但心里痛快。

我拒絕了別人要送我的好意，一個人哼著革命小曲，晃晃悠悠地往家走。

夜風一吹，酒醒了一半。

剛走到我們小區(qū)樓下，那片熟悉的花壇旁邊。

一陣劇烈的，我這輩子從未體驗過的絞痛，猛地從我左胸口襲來。

就像有一只看不見的冰冷大手，死死地攥住了我的心臟，然后瘋狂地擰。

一瞬間，我無法呼吸了。

空氣明明就在我面前，我卻怎么也吸不進去。

我眼前一黑，整個世界都開始旋轉。

冷汗，像開了閘的洪水，瞬間濕透了我的背心。

我掙扎著，想抬手，想呼救。

嘴巴張著，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最后的一點意識，是我看到小區(qū)門口那盞昏黃的路燈，在我眼前碎裂成了無數個光斑。

然后，我一頭栽倒在了冰冷的花壇邊上。

等我再次恢復意識，我已經躺在了醫(yī)院里。

周圍是各種儀器“滴滴滴”的聲音。

鼻子里插著氧氣管，手背上扎著冰冷的針頭。

我動了動眼珠，看到女兒方婷趴在我的床邊，雙眼通紅，滿臉淚痕。

她看到我醒了，先是一喜，隨即，眼神里爆發(fā)出一種復雜的，交織著后怕、憤怒和無力的情緒。

這里是市人民醫(yī)院，急診監(jiān)護室。

是方婷工作的地盤。

我被一個遛狗的鄰居發(fā)現，打了120，緊急送了過來。

初步的檢查結果是，急性心肌缺血。

接診的醫(yī)生，是方婷的同事，他后來悄悄告訴我。

“方師傅，您真是命大。再晚送來十分鐘，神仙也難救了?！?/p>

我在監(jiān)護室待了一晚上。

第二天，情況穩(wěn)定后，轉到了心內科的普通病房。

我躺在床上，第一次感覺到了對死亡的恐懼。

但幾十年的倔脾氣，讓我即便在這種時候，還想挽回一點面子。

主管我的醫(yī)生，下午來查房。

推門進來的，不是別人，正是方婷他們科室德高望重，在全市都掛得上號的內科主任，陳教授。

陳主任五十多歲，戴著一副金絲眼鏡，不茍言笑，走起路來帶著風，氣場很強。

他身后跟著一群年輕的醫(yī)生，方婷也在其中，但她低著頭，不敢看我。

陳主任徑直走到我的病床前，拿起掛在床尾的病歷夾，和一疊厚厚的檢查報告，仔細地翻看著。

病房里，安靜得掉根針都能聽見。

我心里發(fā)毛，但嘴上還在硬撐。

我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對陳主任說：

“陳主任，麻煩您了。我這……我沒什么大事，就是昨天喝多了，有點累著了，過兩天就能出院?！?/p>

陳主任沒有理我。

他翻完最后一頁報告，把病歷夾“啪”地一聲合上。

他先是看了一眼旁邊低著頭的方婷，然后，才把目光轉向我。

他的眼神，平靜，卻像能穿透我的五臟六腑。

“方師傅。”

他開口了，聲音平淡，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

“你女兒方婷，是我們科室最優(yōu)秀的年輕護士之一。她專業(yè)，負責，是個好護士?！?/p>

“她也是個好女兒?！?/p>

“可惜，你這個病人，太不聽話了?！?/p>

他伸出手指，點了點我床頭柜上那疊檢查報告，語氣突然變得冰冷。

“你以為，你昨天倒在樓下，只是一次喝酒喝多了的意外？”

“我告訴你，你這是在用你的生命，跟你女兒的專業(yè)知識賭氣！”

“你以為你每天吃的只是兩個雞蛋？不是！”

他盯著我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

“對于你這種高膽固醇合并代謝異常的特殊體質來說，蛋黃里的膽固醇，就是一種催化劑！它把你身體里原本還算通暢的血管，一點一點地，變成了又硬、又脆、又窄的‘生銹管道’！”

陳主任的聲音在安靜的病房里回蕩，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小錘子，敲在我的心上。

“你的身體，早就通過各種各樣的方式，在向你發(fā)出‘求救’信號了，可你呢？你把它們全都當成了耳旁風！”

他突然豎起了三根手指，像是在給我上課。

“你晚上睡覺腿抽筋，你以為是缺鈣？那是你的下肢血管在告訴你，它快堵死了，肌肉缺血了！”

03

“你眼皮上長了那些黃色的疙瘩，你以為是脂肪粒？那是你的血脂已經高到從皮膚里冒出來了！”

“你每次吃完油膩的東西就頭暈，你以為是低血壓？那是你的大腦在告訴你，它嚴重供血不足了！”

我的冷汗，順著額角，一滴一滴地流了下來。

陳主任放下手，身體微微前傾，盯著我，眼神變得異常嚴肅和銳利。

“這三個信號，已經足夠明顯了。但最要命的，是你自己可能都完全沒有察覺到的另外兩個信號。”

“正是這兩個被你忽略的信號，才讓你昨天的情況，變得如此兇險，差點讓你連被搶救的機會都沒有！”

我被陳主任這一番話，徹底鎮(zhèn)住了。

我像一個被扒光了衣服的犯人，所有的嘴硬和偽裝，都被他撕得粉碎。

我呆呆地看著他，喉嚨發(fā)干。

“哪……哪兩個信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