墳頭長滿了荒草，石碑上連個正經(jīng)的生卒年份、身份都不敢刻，這么凄涼的歸宿，主人居然是當年能影響海峽兩岸局勢的人。沒人愿意主動來祭拜，提起他的名字都覺得晦氣，只有風吹過草叢的沙沙聲，像在念叨那段沾著血的過往。

1908年蔡孝乾生在臺灣彰化，早年間是真的敢沖敢拼搞革命。1928年就當上了臺灣共產(chǎn)黨中央委員，專門管宣傳，在臺灣建了不少早期革命支部。1934年他作為臺灣代表去參加中華蘇維埃第二次全國代表大會，之后就加入了工農(nóng)紅軍，全中國就他一個臺灣籍黨員走完了二萬五千里長征。雪山草地沒把他熬倒，抗日戰(zhàn)場上的槍林彈雨也沒讓他退縮，黨里對這個經(jīng)受過硬考驗的老黨員特別信任?？箲?zhàn)勝利后，直接讓他當中共臺灣省工委書記，管著臺灣地下黨務系統(tǒng)，核心任務就是聯(lián)絡同志、為解放臺灣做準備。

1949年國民黨退到臺灣后，全島都是白色恐怖，抓地下黨的風聲一天比一天緊。1950年1月29日，蔡孝乾在嘉義農(nóng)村第一次被抓，沒過多久就跑了，可2月份又被人供了出來，第二次落網(wǎng)才五天，他就徹底叛變了，一口氣交出了418個人的名單。國民黨特務沒打他沒罵他，專挑軟處戳——翻出他的賬本，上面記著西餐廳的會員卡、買威士忌的小票，明著告訴他“你的好日子我們都知道”；又把他懷孕的小姨子馬雯娟拉來，這姑娘才16歲，特務說再不招就上電刑。誰能想到，一個走過雪山草地的老黨員，就這么垮了。他不光寫下了所有地下黨的名單、據(jù)點和聯(lián)絡方式，記事本里還直接記著“吳次長”（就是吳石將軍）的住址和暗號，谷正文后來從一張10元臺幣上找到了朱楓養(yǎng)女的電話，一下就把吳石的身份釘死了。

他這一叛變，整個臺灣地下黨就塌了天。國民黨保密局照著名單挨個抓，短短幾個月就破了80多起案子，一下子抓了1805人，其中1107人直接被處決了。吳石將軍被打得左眼都瞎了，硬是沒松口，1950年6月10日和朱楓、陳寶倉、聶曦他們一起，在臺北馬場町刑場被槍殺了。不過蔡孝乾只知道黨務系統(tǒng)的人，華東局直接管的“中央情報網(wǎng)”不一樣，他們是“網(wǎng)狀冗余”的路子，像負責U-2偵察機情報的“黑貓”小組，就一直活到1964年。但臺工委下面13個地委、28個縣委，全被端了，和大陸聯(lián)系的秘密交通線也斷得干干凈凈。

叛變后蔡孝乾倒得了個“優(yōu)待”，1955年蔣經(jīng)國簽字給了他個少將軍銜，可就是個空名頭。實際職務是保密局設計委員會委員兼匪情研究室副主任，月薪也就比少校多一點，剛夠1.2倍，還不讓進保密局本部，只能在市郊公寓里辦公，國民黨派了兩條德國狼犬看著他，說是保護，其實就是軟禁。他寫的那本《臺灣共產(chǎn)黨叛亂史》，42%的內(nèi)容都是抄汪偽時期的《剿共手冊》，連“匪黨善于夜間滲透”這種病句都沒改，還胡扯“臺共秘密電臺藏在媽祖神像里”，就這書國民黨居然用到1966年。1975年他托人往香港寄懺悔信，里面沒什么長征路線圖，就夾了張1936年紅二方面軍會師的合影，那時候他還是紅四方面軍政治部宣傳部長。信末尾親筆寫著“對不起，我不敢死”，結(jié)果這封信沒到大陸就被截了，現(xiàn)在還存臺北檔案局，編號是“105-875100-乙”。

晚年的蔡孝乾得了糖尿病，活得特別狼狽。1975年他還想燒了兩箱子文件，里面就夾著那張紅軍臺籍戰(zhàn)士的合影，看得出來他心里也挺擰巴。1982年10月8日，他在臺北榮民總醫(yī)院死了，國民黨沒給開任何追悼會，就派兩個人把他的骨灰扔到了陽明山公墓骨灰堂第3層B區(qū)27號格位，從來沒動過。網(wǎng)上有人說他葬在新北市八里區(qū)，純粹是把兩座公墓弄混了。他的墓碑原本刻著“蔡公諱孝乾之墓”，落款是“不孝男蔡艾安立”，沒國民黨黨徽，也沒提軍銜。后來他弟弟蔡孝仁1995年私自換了塊“故陸軍少將蔡孝乾之墓”的碑，家屬不同意，又給拆了。史料里也沒查到他有子女的明確記錄，國民黨對叛徒家屬盯得極嚴，真有子女肯定會有檔案，大概率是沒有。

現(xiàn)在這骨灰格位還在陽明山公墓里蒙著灰，離得不遠處就是臺北馬場町紀念公園，里面全是被緬懷的先烈，兩相對比，別提多諷刺了。同樣是白色恐怖的年代，有人拿命守信仰，有人靠賣同志茍活。就像2024年廈門地方志考證的澎沙碼頭槍戰(zhàn)，當年負責接應的地下交通員莊許氏，被特務騙說“你男人投誠了”，一出來就被抓了，她的編號到現(xiàn)在還躺在臺北檔案局“蔡孝乾供出第×號”的卷宗里。這塊碑上沒軍銜、沒生卒，說到底，不就是對叛徒的無聲罵名嗎？歷史到底是想警示后人什么？每個人心里都有個數(shù)，但那些因為他的背叛而死的先烈，這輩子都該被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