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7年3月，新疆的風沙剛剛停歇，楊勇在烏魯木齊軍區(qū)禮堂結束一天調研，秘書遞上一份加急電報。電報只有一句簡短指示：立即赴京商議職務調整。熟悉軍隊節(jié)奏的人都明白，一場新的任命正在逼近。

飛機在凌晨落地首都機場，楊勇顧不上休息便直奔京西賓館。葉劍英已等候多時，他開門見山：“廣州軍區(qū)政委空缺，希望你挑起來。”語氣誠懇，卻也透著決斷。

聽到“華南”二字，楊勇的眉頭輕微一跳，卻并未立即表態(tài)。他端起茶杯，輕啜一口，再放下，才慢聲回應：“老帥，福州軍區(qū)司令員位置正空著，我更合適那里?！?/p>

葉劍英略顯驚訝：“為何偏要福州？”楊勇的回答只有一句，“不想占別人位置，也不愿給總部添麻煩。”一時間屋里氣氛略顯凝重。葉劍英沒有繼續(xù)勸說，只說了句“組織再研究”便作罷。

第二天，汪東興同樣試探他的態(tài)度。得知楊勇還是那個理由，汪東興失笑：“脾氣沒變?！睏钣滦Χ徽Z。對話就這么結束，短短幾句卻將將軍的性格勾勒得一清二楚。

話說回來，楊勇提出“空缺崗位優(yōu)先”并非客套。皮定均殉職后，福州軍區(qū)確實群龍無首；而廣州軍區(qū)已有許世友坐鎮(zhèn)，僅缺政委。楊勇認定，司令員才能發(fā)揮自己多年帶兵經驗，政委崗位則容易出現(xiàn)“職能重疊”。

時間線往前推二十余年，1958年10月，楊勇率最后一批志愿軍回國。那一天前門車站人山人海，周總理親自打拍子領唱《志愿軍戰(zhàn)歌》。楊勇在人群簇擁中沒有多說風光話，只對周總理報告：“志愿軍全部安全返國?！焙喍痰每芍^軍人本色。

回國后他曾長期擔任北京軍區(qū)司令員，訓練、基建、后勤樣樣抓，硬是把首都衛(wèi)戍圈磨成一把快刀。之后又調沈陽、新疆，一路輾轉，哪里缺人手就去哪里。正因如此，他對“空缺”二字尤其敏感，自覺不能讓組織為難，更不能擠掉任何在崗同志。

1973年至1977年，新疆形勢復雜，基礎薄弱。楊勇在天山南北跑了整整四年，從兵站到兵工廠能走的都走遍了。當地干部后來回憶：“老楊把全區(qū)當成戰(zhàn)斗前沿，連飲水工程都要親自盯?！边@樣忘我的工作勁頭，也奠定了他在高層眼中的“救火隊長”形象。

廣州政委職位無疑重要，但司令員許世友的指揮風格剛猛直接，兩人若搭檔，恐怕需要時間磨合。楊勇清楚自己的性格偏沉穩(wěn)，擔心“快刀”與“慢刀”切菜節(jié)奏不同，干脆主動請纓去福州，既避鋒芒，也補空缺。說白了，這是一種既為集體又為自身考慮的務實選擇。

然而組織另有盤算。葉劍英、耿飚、鄧小平等人綜合多方意見后，決定由楊成武赴福州，楊勇調總參謀部任副總參謀長，協(xié)助鄧小平統(tǒng)籌全局。任命文件在8月下旬正式下達。得知結果，楊勇只是點點頭：“服從安排?！痹贌o多言。

總參的事務紛繁復雜，鄧小平當時分身乏術，很多日常工作都壓到楊勇肩上。試想一下，一個久在一線帶兵的將領，突然坐進文件成堆的辦公室，壓力可想而知?？蓷钣掠彩强邢铝诉@塊“硬骨頭”，三個月內把兩個大項計劃推上流程，辦公室同事直呼“老楊像發(fā)動機”。

1978年秋，他率團訪問南斯拉夫。當地接待規(guī)格略低，南軍總參謀長斯塔查后來得知楊勇真實職務，專門向他致歉。楊勇擺擺手：“不必?！币痪洹霸蹅兺瑸檐娙?，任務要緊”便把尷尬抹平。

1979年之后，總參進行新一輪人事調整。鄧小平想讓楊勇接棒總參謀長，最終因多方意見，改由楊得志任職。外界以為楊勇會失落，沒想到他在內部會上主動提出“全力支持老伙計”，隨后陪楊得志跑遍南北邊海防線，為交班做足鋪墊。

1982年底，楊勇查出肺部惡疾。醫(yī)生勸他暫停工作，他搖頭：“活著就要干活。”次年1月，他病情惡化，仍堅持聽每日簡報。1月6日凌晨，病房燈光未滅，他靜靜合上雙眼，享年71歲。

按照軍委要求，追悼儀式從簡。送行那天，北京冬雪初霽，軍樂團只奏一遍哀樂。有人注意到，靈車前懸掛的挽聯(lián)寫著：“一生不占人位，萬眾共守邊陲?！弊植欢啵瑓s把他的倔強寫得明明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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