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史學家宋祁在其主持編纂的《新唐書》中，曾深刻總結唐朝滅亡的教訓，有一句評價稱：“唐亡于黃巢，而禍基于桂林。”此處的“桂林”二字，即指由龐勛領導的800名徐州戍卒在桂林發(fā)動的兵變，史稱“龐勛之亂”。

按照宋祁的意見，龐勛之亂敲響唐朝滅亡的“喪鐘”，其意義堪稱重大。不過，這場大規(guī)模兵變，竟然是由于“惡意返鄉(xiāng)”引發(fā)的，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 惡意返鄉(xiāng)團聚

咸通四年（863年）三月，南詔（大理國的前身，原是唐朝藩屬國）進犯今天廣西南部的左、右江一帶，兵鋒直逼邕州（今廣西南寧市）。

膽小如鼠的嶺西節(jié)度使鄭愚不敢應戰(zhàn)，而是以“儒臣無將略之才”為由，奏請朝廷派名將來代替他御敵。唐懿宗接到奏報后，下詔以義武節(jié)度使康承訓為嶺西節(jié)度使，率軍前往抵御南蠻，并命荊、襄、洪、鄂四道發(fā)兵萬人赴援。

唐朝軍隊的服裝

在馳援嶺西的各路唐軍中，包括由徐州刺史孟球率領的數(shù)千名武寧軍精兵，其中有800人戍守桂林。

武寧軍是唐朝在東南地區(qū)設置的重要藩鎮(zhèn)之一，大致管轄今江蘇省徐州市和安徽省宿州、滁州市一帶，其任務是守衛(wèi)汴河漕運，保證江淮的財富能順利地輸送到中央。武寧軍民風彪悍，尤以徐州為甚，而來自當?shù)氐氖勘且杂潞凡环ㄖQ，稍有不順心之處便會發(fā)動兵變。

按照當時的慣例，戍守外地的士兵實行三年一代制度，也就是說，駐防桂林的徐州士兵服役3年后將由新募的戍兵替代，他們可以返回家鄉(xiāng)跟親人團聚。

然而，等到3年期滿后，徐泗觀察使崔彥曾卻以種種理由將他們強留下來。又過了兩年，戍兵多次向徐州方面提出返鄉(xiāng)的請求，但崔彥曾卻以讓他們回家的軍費不夠為由，要求他們再留守1年。

戲曲中的龐勛臉譜

崔彥曾的回應令飽受思鄉(xiāng)之苦的戍卒們絕望，加之此人嚴厲急躁、為政剛猛，所重用的親信尹戡、徐行儉等人又都是貪婪殘暴的家伙，在軍中形象極差，因而戍卒們由絕望轉(zhuǎn)向憤怒，最終走上叛變之路。

咸通九年（868年）七月，牙官許佶、趙可立等9人殺死都頭王仲甫，擁立頗有威望的糧料判官龐勛為都將，在奪取監(jiān)軍院的兵器、鎧甲后，隨即率領戍卒離開桂林北上，踏上“惡意返鄉(xiāng)”之路。

二 割據(jù)稱王

徐州戍卒叛亂的消息傳到長安后，唐懿宗感覺不妙，于是立刻派中使張敬思前往撫慰，宣布赦免叛軍所有的罪責，并命令沿途官員不得阻擋他們。

然而，當叛軍途經(jīng)山南東道時，節(jié)度使崔鉉卻派重兵把守各處要害，由此引起龐勛等人的懷疑。龐勛等人認為，朝廷之所以赦免他們，是擔心叛軍會分散到各地作亂，而一旦戍卒們老老實實地返回徐州，勢必會遭到官軍的圍攻、剿殺。

龐勛起義北上路線圖

因此，龐勛率戍卒穿過山南東道后，立刻轉(zhuǎn)道淮南，一路上招降納叛、攻城略地，以積累跟朝廷對抗的“資本”，等到攻克宿州后，叛軍規(guī)模已經(jīng)擴充至六七千人。宿州淪陷的消息傳到徐州后，崔彥曾急命都虞候元密率兵攻打龐勛，沒想到官軍中了叛軍的埋伏，落得全軍覆滅的結局，就連元密本人也被殺。

龐勛擊殺元密后，率領叛軍進攻徐州，此時城內(nèi)的守軍已因恐懼而喪失斗志，而百姓則心向叛軍。因而，龐勛并沒有費多大力氣便攻下徐州，并逮捕當初極力阻止他們返鄉(xiāng)的老上司崔彥曾，時在當年十月。

龐勛攻占徐州后，一方面向朝廷奏請任命他為武寧軍節(jié)度使，一方面又積極招收武寧軍降兵、各路盜匪和流民入伍，很快便將隊伍擴充至十余萬。

龐勛攻占徐州后在當?shù)馗顡?jù)稱王

為了維護朝廷的臉面，唐懿宗當然要拒絕龐勛的奏請，并派遣近10萬重兵對叛軍進行圍剿，由嶺西藩帥改任義成軍節(jié)度使的康承訓擔任實際上的主帥。

經(jīng)過戰(zhàn)場上的幾番廝殺，龐勛最終接受首席謀士周重的意見，決定拋棄對朝廷的幻想。咸通十年（869年）四月，龐勛處死崔彥曾和監(jiān)軍張道瑾等人，并自稱天冊將軍、大會明王，就此跟唐王朝徹底決裂。

三 兵敗身死

龐勛起兵之際，帝國正處在唐懿宗統(tǒng)治后期，此人在位15年間（859-873年）游宴無度、驕奢淫逸、任人不能，導致政治腐敗、民不聊生，將其父唐宣宗時期辛苦取得的中興成果喪失殆盡。

與此同時，政治亂象愈演愈烈，使得唐王朝愈發(fā)顯現(xiàn)末日氣象。不夸張地說，如果龐勛能充分利用這大好局面，號召民眾跟隨他反抗朝廷，很有可能實現(xiàn)王朝更替的“偉業(yè)”。

唐懿宗畫像

但是，龐勛卻是個鼠目寸光、不思進取之輩，只滿足于在老家竊號自娛，根本沒想過要取代唐王朝。不僅如此，在全殲戴可師率領的3萬官兵后，龐勛日益驕傲自滿，熱衷于飲酒作樂，根本不把軍政要務放在心上。

與此同時，跟龐勛一同起兵的桂林戍卒，也變得驕橫霸道，經(jīng)常搶奪他人資財、婦女。對此，龐勛不作任何嚴厲懲治，引得徐州一帶的百姓怨聲載道。

就在龐勛及其同黨在徐州醉生夢死、禍害百姓之際，唐軍主帥康承訓對戰(zhàn)略戰(zhàn)術進行大調(diào)整，并請來由朱邪赤心（李國昌）率領的沙陀軍助陣，使得戰(zhàn)場形勢很快發(fā)生逆轉(zhuǎn)。

咸通十年（869年）九月，康承訓率軍攻克徐州，龐勛率領殘部突圍出城，在逃亡途中戰(zhàn)死于蘄州，部眾或被殺或被俘，幾乎全軍覆沒。至此，一場波及5個省份（桂、湘、鄂、皖、蘇）、由“惡意返鄉(xiāng)”而引發(fā)的大規(guī)模叛亂宣告失敗。

龐勛之亂觸發(fā)唐朝末年的大戰(zhàn)亂

龐勛雖然落得兵敗身死的結局，但由他領導的這場兵變卻敲響了唐王朝滅亡的“喪鐘”。就在龐勛之亂結束6年后（875年），由王仙芝、黃巢領導的唐末大獻爆發(fā)，給帝國帶來致命的沖擊，使得唐朝在苦苦掙扎30多年后，終于走向滅亡。

參考書目

劉昫、趙瑩 （后晉）：《舊唐書》，中華書局1975年版。

歐陽修（北宋）：《新唐書》， 中華書局1975年版。

司馬光（北宋）：《資治通鑒》，中華書局2015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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