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5年,提籃橋監(jiān)獄的廚房里還升著水汽,陳璧君卻倔強地將飯碗放下:
“不讓我去蘇北改造,我就絕食,餓死算了!”
這位曾經(jīng)的“漢奸夫人”,竟然主動要求到勞改農(nóng)場“接受改造”,她為何忽然變得如此決絕?
她的這一請求背后,是覺悟的萌芽,還是另有深意?
情根深種
1907年的南洋,新加坡的莎蘭園,一場小型的革命聚會悄然進行。
一位少女的目光悄悄停駐在一位青年男子身上,他身穿長袍,眉眼清俊,舉手投足間盡顯儒雅鋒芒。
他叫汪兆銘,時年24歲,已是《民報》的骨干與革命黨的風云人物。
而這位望著他的少女,正是年僅16歲的陳璧君。
那是她第一次見到汪精衛(wèi),也是她人生轉(zhuǎn)折的起點。
陳璧君出身于南洋名門,父親陳耕基是遠近聞名的華商,家境優(yōu)渥,母親衛(wèi)月朗則是同盟會的早期支持者,思想開明。
她知道他有婚約,知道他心有所屬,可少女情懷何曾理智?
為了靠近他,陳璧君做出了連家人都難以理解的決定。
她放棄了原本安排妥當?shù)幕槭拢芙^了表兄的求婚,甚至說服母親,一同遠赴日本求學,只為了追隨汪精衛(wèi)的步伐。
她考入東京的女子學校,而汪精衛(wèi)當時則是孫中山麾下的得力干將,正活躍在東京、橫濱之間的革命圈子。
她不顧身份與性別的局限,毅然加入同盟會,她不只是愛這個人,更愛他所投身的事業(yè)。
起初,汪精衛(wèi)并不接受這份感情,面對陳璧君的深情,他選擇了回避。
他回信不提私情,離開不告而別,甚至主動疏遠她的聯(lián)絡。
可他低估了她的決心,也低估了她背后的家庭力量。
陳璧君的父親雖憤怒女兒愛上這樣一個人,但母親卻不然。
這個曾參與革命籌款的女子,深知女兒不是心血來潮,而是認定了人生方向。
在母親的支持下,母女二人親赴新加坡,試圖當面探明汪精衛(wèi)的心思。
1910年,汪精衛(wèi)準備刺殺清廷攝政王載灃,陳璧君不顧危險,毅然相隨。
為了籌措經(jīng)費,母親變賣家中金銀首飾,支持他們的行動。
就在這次刺殺行動中,由于泄密,汪精衛(wèi)與陳璧君雙雙被關(guān)入死牢。
面對可能的死刑,陳璧君沒有退縮,她四處奔走、營救汪精衛(wèi),甚至在獄中為其送信、傳情。
就這樣
1912年,辛亥革命成功,汪精衛(wèi)出獄,他向陳璧君求婚,在這份感情中,陳璧君幾乎是全情投入。
但也正是這份全情投入,也埋下了她日后命運的伏筆。
從愛上汪精衛(wèi)的那一刻起,陳璧君便注定了要與這個男人的政治路線休戚與共。
盛與衰
1938年,蔣介石在燈火通明的官邸中,與一眾高級將領爭論著抗戰(zhàn)前線的部署。
就在同一時間,遠在香港的一間密室內(nèi),陳璧君低頭摩挲著一張地圖,這一次,她和汪精衛(wèi),已經(jīng)徹底站在了絕大多數(shù)國人的對立面。
此時的陳璧君,早已不是當年那個為革命奔走呼號的少女。
她是汪精衛(wèi)的妻子,是政令通達的實權(quán)人物。
曾經(jīng)的愛國女青年,已經(jīng)是 “賣國賊的幫兇”,在權(quán)力與信仰之間,她走上了一條充滿爭議的道路。
抗戰(zhàn)全面爆發(fā)后,國共合作,舉國一致對抗日寇。
但對汪精衛(wèi)而言,他覺得這是一場注定失敗的賭博,在這樣的壓力下,汪精衛(wèi)動搖了。
陳璧君并未勸止,相反,她是那個不斷在丈夫耳邊低語“和平”、“妥協(xié)”的人。
她心中所謂 “義”的路徑,早已偏離了革命者最初的軌道。
汪精衛(wèi)在她的鼓動下,撕破與蔣介石最后的臉面,公開脫離重慶政府,投奔日本。
陳璧君親自參與出逃路線的設計,甚至不惜將家族資產(chǎn)偷偷變賣,以作逃亡與活動經(jīng)費。
1939年,他們抵達上海,隱居法租界。
在暗潮涌動的“孤島”時期,陳璧君逐步成為汪精衛(wèi)背后的操盤手,她聯(lián)系舊部、安撫失意官員、穿針引線與日本特使交涉,成了日方眼中極具價值的“中間人”。
1940年3月,南京偽國民政府宣告成立,汪精衛(wèi)任“行政院長”,陳璧君終于正式踏入了權(quán)力的中心圈。
她是中央監(jiān)察委員,是“廣東政治指導員”,是各方巴結(jié)的對象。
她喜好直接聽取地方報告,有時還親自審理案件,某些大員在進入汪精衛(wèi)辦公室前,必須先在她那里“請安遞條”。
官場上人人敬她三分,背后卻滿是議論,有的稱她為“陳委員”,有的則暗地里叫她“汪政府的太后”。
在權(quán)力巔峰的那幾年,她她仍保留著讀書書法的習慣,但她的筆下,卻早已沒有了當年鼓動革命的鋒芒。
1944年,汪精衛(wèi)在日本死了,陳璧君身著素服主持葬禮,面對外界,她強作鎮(zhèn)定。
可私下里,她知道,屬于她的政治生命,也正在迅速走向盡頭。
沒了汪精衛(wèi)的庇護,她試圖延續(xù)偽政權(quán)的運作,甚至把希望寄托在妹夫褚民誼身上。
但歷史車輪已然轉(zhuǎn)動,抗戰(zhàn)勝利的腳步越來越近,日本敗局已定,她再怎么經(jīng)營,也只是負隅頑抗。
1945年,日本無條件投降,南京風云突變,原汪偽政府的官員紛紛作鳥獸散。
陳璧君試圖搭上蔣介石的“順風車”,卻被軍統(tǒng)早早盯上。
那年,她被從廣東押往南京,被囚禁于南京寧海路看守所,生活條件急劇惡化,必須自己洗衣、做飯、打掃牢房。
可即便如此,她依舊不肯低頭。
“我不是漢奸,我只是反蔣?!?/strong>她在接受檢察官審問時曾反駁道。
她將所有責任推向蔣介石,稱自己是政治清算的犧牲品。
審判之日,法庭內(nèi)外人山人海,眾人只為一睹這位“第一女漢奸”的風采。
但面對法官的提問,她還是死咬著,不認罪、不懺悔。
最終,法院以“通敵叛國、罪無可赦”判處她無期徒刑。
抗拒特赦
隨著審判塵埃落定,陳璧君被轉(zhuǎn)押至蘇州獅子口監(jiān)獄關(guān)押。
獄中生活艱難,飯食粗劣,寒冬無被,夏日悶熱,醫(yī)藥奇缺,身患高血壓、心臟病等多種疾病的她每日與病痛作伴。
但即便如此,她依舊拒不認罪,在獄中態(tài)度強硬,稍有不順便暴跳如雷,讓看守吃盡了苦頭。
她仍然活在“我是反蔣、不是漢奸”的邏輯里。
她一邊咒罵“蔣賊”,一邊對監(jiān)獄的安排頗有微詞。
一次獄方組織女囚進行勞動時,她冷笑著說道:
“犯人的日子還能節(jié)約?除非連飯都不給吃。”
她看似自嘲,實則冷眼旁觀,絲毫未將自己的囚犯身份放在眼里。
1949年,蘇州解放,陳璧君隨其他漢奸囚犯被轉(zhuǎn)至上海提籃橋監(jiān)獄,換上了新的管教與新的審查制度。
新政權(quán)對她的態(tài)度,不是立刻清算,也不是草率了結(jié),相反,她被列為重點教育對象之一。
提籃橋方面特意安排了體檢、換洗、探監(jiān)、清潔等照顧措施,病重時轉(zhuǎn)入監(jiān)獄醫(yī)院接受中西醫(yī)會診。
她暗自驚詫,這個她敵視、在政治上對立的政黨,竟然沒有“秋后算賬”,反而對她格外寬容。
她曾低聲對獄友說:
“這里比蘇州好,吃得好,住得也干凈,還給我做了體檢,這三年可沒人理過我?!?/strong>
但她立刻又補上一句,“畢竟,我的身份不同?!?/strong>
這句話,既透露了她內(nèi)心的不服,也暴露了她內(nèi)心仍對自身地位的認定。
而真正讓她面臨思想沖擊的,是一封信。
據(jù)說在1950年,宋慶齡和老戰(zhàn)友何香凝聯(lián)名致信,向毛主席為陳璧君求情。
她們認為,陳璧君雖在偽政權(quán)中身居高位,卻非核心決策人,況且多病體弱,可否酌情特赦。
毛主席答復:“若她能寫下認罪聲明,可予以釋放?!?/strong>
這是一條通往自由的明路,只需要她低頭、寫下悔過書,便能重返社會,甚至回到香港與兒女團聚。
但她卻拒絕了,她不認為她是漢奸,她覺得汪精衛(wèi)和她都沒有賣國,真正的賣國賊是蔣介石。
但現(xiàn)實,終究不是意氣用事。
時間一天天過去,她的身體狀況卻每況愈下,高血壓、心臟病、淋巴腺腫大……
1954年到1958年之間,她先后五次入院,最長一次住院時間長達七個月。
在那段住院期間,負責照料她的正是她曾經(jīng)認為“態(tài)度粗暴”的女獄警,漸漸地,她開始改口稱這位管教為“先生”。
病房里,她看書,讀報,甚至開始抄寫《論人民民主專政》。
她說,這是為了搞清楚“共產(chǎn)黨為什么勝利,國民黨為什么失敗”。
那副眼鏡下的她,仍舊驕傲,但似乎多了一份遲來的反思。
只是,這份“思考”永遠未能邁出承認“自己有錯”的一步。
在那些痛苦卻安靜的時光中,她開始為子女寫信,信中只勸子女早日歸國,為國家做事。
臨終時,她再度寫信給在海外的兒女:
“萬一不幸與諸兒永別,盼諸兒早日回歸祖國懷抱,以加倍努力工作,報答人民政府挽救我之深厚恩情?!?/strong>
她終究沒寫下那一紙認罪書,卻留下了這封家書。
在她的心中,或許已經(jīng)意識到了什么是正確。
1959年6月17日,陳璧君病逝于上海提籃橋監(jiān)獄醫(yī)院,終年67歲。
她留下的,只是爭議。
蘇北改造風波
1955年,上海提籃橋監(jiān)獄,一份請愿書被管教干部放上辦公桌。
“申請前往蘇北勞改農(nóng)場進行勞動改造?!?/strong>
署名:陳璧君。
在這封申請書中,她坦言:
“我不能僅靠閱讀與反思完成改造,只有在勞動中才能洗滌罪責,鍛煉意志……我請求去蘇北接受勞動錘煉,若不讓我去,便是剝奪了我回歸人民的機會?!?/strong>
她為什么會這樣,或許是親眼看著同監(jiān)室的青年女犯,從一開始的抵觸,到主動參與勞動,再到在學習班上發(fā)言落淚。
她也悄悄地翻閱《解放日報》,尤其是毛主席的《論人民民主專政》。
她開始意識到,在蔣介石的體制里,她只是個政治工具,而在這片新生的土地上,她竟然得到了從未有過的人道照顧和思想尊重。
也就是在這種漸漸軟化的心理狀態(tài)中,她開始認真思考“改造”的真正含義。
所以,她遞交了那份主動申請前往蘇北農(nóng)場勞動的報告。
蘇北,是眾多犯人心中的“艱苦地帶”,那里的勞改農(nóng)場環(huán)境嚴酷,氣候潮濕,蚊蟲遍地,飲食粗劣。
老年犯、重癥犯一般不予考慮送往。
陳璧君歲數(shù)不小,長期體弱多病,按規(guī)定并不適合外出勞改。
于是,監(jiān)獄方面婉拒了她的申請。
沒想到,幾日后,她在食堂中突然將飯碗重重放下,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堅定:
“你們不讓我去,我就絕食,餓死算了!”
接下來,她午飯、晚飯、次日早餐,她分毫未動,臉色一日比一日蒼白,管教干部不得不緊急上報。
管教再次來到她床前,端著一碗熱好的粥勸她:
“你不是為了將來著想嗎?身體垮了,改造就沒機會了,身體養(yǎng)得壯實了,會考慮你的要求的。”
陳璧君終于喝下了那碗已經(jīng)微涼的粥。
這場“蘇北風波”,未能真正讓她走入田間地頭,但卻在精神層面完成了一次深刻的自我修復。
這,也許就是她最后的救贖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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