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4年2月9日,孟珙在一堆尸體里找到了金哀宗的遺體。
他和蒙古統(tǒng)帥塔察兒商量了一下,把這具尸體一分為二,一半給蒙古人,一半帶回臨安。
這是他們等了整整117年的復仇時刻,現(xiàn)在,孟珙用金哀宗的半具尸體,還了這筆血債。
——《壹》——
用的是最笨的辦法
1217年,孟珙22歲,那年金軍20萬大軍壓境,目標是襄陽,孟珙跟著父親孟宗政駐守前線,他爹是老抗金將領了,手下有支叫"忠順軍"的隊伍,都是從金國招募來的降兵。
金軍的真正目標不是襄陽,而是樊城。
孟珙看出來了,他跟父親說,咱們先去羅家渡埋伏,等金軍渡河到一半,直接動手,孟宗政聽了兒子的話,金軍果然來了。
渡到河中間,宋軍突然殺出來,半渡擊敵,這是兵法里寫死的經(jīng)典戰(zhàn)術。
金軍被打懵了,半數(shù)兵力直接沒了,這一戰(zhàn)讓孟珙出了名,但真正讓他揚名立萬的,是接下來的棗陽之戰(zhàn),那次父子倆在戰(zhàn)場上失散了。
孟珙遠遠看見一個穿白袍、騎白馬的將領被金軍圍住。
他大喊:"那是我爹!"然后帶著一隊騎兵直接沖進去,硬生生把父親從敵陣里拽了出來,沒有計謀,沒有奇招,就是硬沖。
22歲的年輕人,用最笨的辦法救回父親,用的是命換命的打法。
兩年后,1219年,金將完顏訛可又來了,這次他帶了號稱20萬的大軍,分兩路進攻棗陽,城里守軍人心浮動,有人開始考慮投降。
孟珙登上城樓,拉開弓,連射數(shù)箭。
城下金軍接連倒地,城里守軍一下子安靜了,孟珙放下弓,轉身看了看眾人,什么都沒說,然后他帶著一支小隊,繞道去偷襲金軍大營。
一夜之間,連破十八座營寨,斬首一千多人。
金軍撤了,棗陽保住了,孟珙因此得了個從九品的官職,承信郎,連個正式品級都沒有,這就是南宋武將的待遇,你出生入死,朝廷給你個虛銜應付。
1233年,金國已經(jīng)日薄西山。
蒙古人在三峰山把金軍主力打得稀爛,金哀宗逃到蔡州躲著,金國大將武仙收攏殘兵,想帶著金哀宗往四川跑,在那里東山再起。
孟珙不同意,四川是南宋的地盤。
你金國要跑,往別處跑,武仙派手下武天錫帶著20萬人(其中大部分是平民百姓)進攻光化,想打通入蜀通道,孟珙一鼓作戰(zhàn),直接打垮武天錫大營。
壯士張子良單挑武天錫,幾個回合就把他砍了。
斬首5000人,俘虜兵士400多,農戶12萬,武仙的主力還在,孟珙跟制置使史嵩之商量怎么辦,史嵩之問他需要多少兵力。
——《貳》——
孟珙的計謀
孟珙說8000人就夠了,他在呂堰設了個套,引誘武仙進來,武仙果然中計,被包圍后損失慘重,最后被蒙古人抓住殺了,金國入蜀的計劃徹底破產(chǎn)。
這時候蒙古人派使者來了,他們想聯(lián)合南宋一起滅金。
南宋朝廷猶豫,上次聯(lián)金滅遼的"海上之盟",結果是靖康之恥,整個北宋都沒了,這次會不會又是個坑?但仇恨壓倒了理智。
1233年10月,孟珙帶著2萬士兵、30萬石糧食,跟蒙古軍會師蔡州。
圍城三個月,金哀宗知道完了,他自殺了,末帝完顏承麟登基,當天就戰(zhàn)死,金國最后一個皇帝,在位時間不到一天。
城破后,孟珙去找金哀宗的尸體,找到了,跟蒙古統(tǒng)帥塔察兒一人分了一半。
這不是侮辱,這是戰(zhàn)利品的平分,塔察兒很欣賞孟珙,兩個人在戰(zhàn)場上結拜為兄弟,一起射獵,一起喝馬奶酒,蒙古將領張柔被金軍包圍,差點死了。
是孟珙帶兵沖進去把他救出來的,張柔記住了這個恩情。
但45年后,張柔的兒子張弘范在崖山海戰(zhàn)中滅了南宋,孟珙把金哀宗的大半具尸體帶回臨安,宋理宗帶著文武百官出城迎接。
臨安城幾十萬百姓夾道歡呼,這是南宋最輝煌的時刻,也是最后的輝煌。
1234年6月,南宋出兵北伐,目標是收復開封、洛陽、商丘這三座北宋舊都,史稱"端平入洛",孟珙反對,他知道蒙古人不會讓南宋輕易拿下河南。
果然,蒙古大軍南下,宋軍大敗,損失慘重。
宋蒙正式翻臉,1235年,蒙古兵分三路進攻南宋,川蜀、荊襄、江淮,全線開戰(zhàn),宋理宗問孟珙,要不要求和?
孟珙回了一句:"臣是武將,只知道打仗,不知道求和。"
1236年10月,蒙古東路軍打到江陵城下,南宋連丟九個州,江陵是荊襄防線的核心,一旦失守,蒙古人可以順江而下直取臨安。
孟珙的兵力不夠,正面硬剛,必輸,但他有辦法。
白天,他讓士兵不斷換衣服、換旗幟,在江邊走來走去,遠遠看去,好像有好幾支不同的部隊在集結,晚上,他讓全軍舉著火把,沿江排開幾十里。
蒙古軍看蒙了,他們不知道對岸到底有多少宋軍,不敢貿然渡江。
孟珙抓住這個機會,突然發(fā)起進攻,連破24座蒙軍營寨,救回被擄軍民2萬多人,焚毀蒙軍渡江器械2000多件,蒙軍撤了,江陵保住了。
——《叁》——
黃州挖了個萬人坑
但真正讓蒙古人頭疼的,是黃州之戰(zhàn),1237年冬天,蒙古大軍圍攻黃州,黃州是淮西防線的關鍵節(jié)點,守不住黃州,蒙古人就能直接殺到臨安。
孟珙帶兵趕到,城里守軍和百姓看到他來了,齊聲大喊:"吾父來矣!"
我們的父親來了,這四個字說明了一切,在南宋百姓心里,孟珙就是他們的保護神,蒙古人想渡江,孟珙派水軍燒了他們的船。
蒙古人想攻打東堤,孟珙派敢死隊拼死抵抗,東堤守住了。
蒙古人直接攻城,孟珙派劉全帶七路人馬,趁夜偷襲蒙軍大營,蒙軍自相驚擾,營寨大亂,最后蒙古人沒招了,開始挖地道,他們想從地下進城。
孟珙早就想到了這一招,他在城內又筑了一道城墻。
在被挖的城墻內側,挖了個大坑,蒙古人挖了好幾天,終于挖通了,他們沖進來,發(fā)現(xiàn)前面還是一道城墻,前面的人想停下,后面的人在使勁往前推。
前軍全掉進坑里,宋軍在城墻上用石頭、檑木往下砸。
這個坑后來被稱為"萬人坑",1238年春天,蒙古軍撤退,這是南宋與蒙古開戰(zhàn)以來的第一次大勝,黃州保衛(wèi)戰(zhàn),孟珙用一座城擋住了蒙古大軍。
黃州之戰(zhàn)后,孟珙升任京西湖北路制置使。
他開始收復襄陽,襄陽在1236年因為兵變落入蒙古手中,蒙古人沒有派重兵駐守,但襄陽的戰(zhàn)略地位太重要了,必須拿回來,孟珙的打法很穩(wěn)。
先打郢州,打通糧道,再打荊門,作為出奇兵的基地。
然后收復信陽,形成對襄陽的包圍,最后在當?shù)赝梁绖⑼⒚赖膬葢?,拿下襄陽,整個過程歷時半年,步步為營,沒有冒進。
拿下襄陽后,孟珙做了兩件事。
第一,招兵,從金國降兵里組建"忠衛(wèi)軍",從襄陽郢州的歸正人里組建"先鋒軍",荊襄一帶的兵力,從原來的幾萬人暴增到13萬。
第二,屯田,士兵平時種地,戰(zhàn)時打仗。
糧食自給自足,多余的還能支援其他戰(zhàn)區(qū),襄陽重新成為南宋抗蒙的第一重鎮(zhèn),1239年,蒙古人從四川進攻,他們號稱80萬大軍(實際沒這么多)。
攻破開州、萬州,直逼夔州,同時準備順江東下,威脅荊襄。
孟珙判斷出蒙軍的進攻路線,他在峽州屯2000人,歸州屯1000人,萬戶谷增兵,松滋駐5000精兵,澧州駐2000人,分層防御,每一層都能拖住蒙軍。
蒙古將領汪世顯打到大埡寨,被孟珙的哥哥孟景擊退。
裨將劉義在巴東再次大勝,蒙軍撤了,夔州保住了。
——《肆》——
蒙古人想投降,朝廷不讓收
1240年,孟珙45歲,他被任命為寧武軍節(jié)度使、四川宣撫使,節(jié)度使在宋朝是武將能拿到的最高榮譽,岳飛31歲建節(jié),孟珙45歲。
他成為繼岳飛、畢再遇之后,南宋第三位標志性統(tǒng)帥。
他同時管理長江上游和中游的防務,荊襄和四川,兩大戰(zhàn)區(qū),都歸他管,南宋三分之二的防線,都在孟珙手里,到了四川,孟珙干的第一件事是殺人。
權開州梁棟擅離職守,借口說沒糧食。
孟珙把他押到夔州,當場斬首,"不許失棄寸土"的命令,從此在四川各地嚴格執(zhí)行,然后他提出了"藩籬三層"戰(zhàn)略,宋理宗全力支持。
為了讓孟珙放開手腳,皇帝甚至撤銷了四川宣撫司。
把四川一分為二,一半歸孟珙直接管,這個戰(zhàn)略有多厲害?1246年,孟珙去世,六年后,忽必烈和兀良合臺率蒙古大軍,繞道云南、滅大理、從廣西進入湖南。
正是孟珙預判的第三層防線。
他提前四十年看到了這場戰(zhàn)爭,可惜那時候他已經(jīng)不在了,如果孟珙還活著,忽必烈的這招大迂回,可能根本走不通。
1241年,蒙古大汗窩闊臺死了。
蒙古陷入內亂,爭奪汗位,沒空管南宋,孟珙抓住這個機會,開始反攻,他派張英、任義、焦進,分別出擊隨州、信陽、襄陽。
目標不是占地,而是破壞蒙軍的屯田。
派王堅潛入順陽,燒掉蒙軍囤積的造船材料,派張德、劉整攻入蔡州,燒掉蒙軍的糧草,這叫"打谷草"戰(zhàn)術,蒙古人很難受。
他們發(fā)現(xiàn)自己在河南根本待不住。
孟珙隔三差五派人來搞破壞,防不勝防,1246年,蒙古河南行省范用吉受不了了,他派人偷偷聯(lián)系孟珙,說想投降,孟珙立刻上書朝廷,請求批準招降范用吉。
朝廷拒絕了,孟珙明白了,朝廷不想讓他的勢力繼續(xù)擴大。
他請求退休,孟珙本來就有病,這一打擊,病情急轉直下,1246年10月13日,孟珙在江陵去世,享年52歲,消息傳到臨安,宋理宗下令停止臨朝聽政一天。
荊襄父老請求為孟珙立廟,皇帝批準了,廟名"威愛"。
威,是他對金人、蒙古人的威懾,愛,是他對軍民的仁愛,朝廷撥了1000兩銀子、1000匹布帛辦喪事,追贈太師、吉國公,謚號"忠襄"。
孟珙死后,南宋的防線開始崩潰,1279年,崖山海戰(zhàn),南宋滅亡,滅宋的元帥,正是張弘范。
那個被孟珙在蔡州救過一命的張柔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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