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兩點，手機屏幕突然亮了。

我以為是他發(fā)來的消息，抓起來一看，是系統(tǒng)通知：張默刪除了你們的共同相冊。

我盯著那行字看了很久。共同相冊里有八百多張照片，從戀愛到結(jié)婚，從旅行到日常，六年的時間，就這么沒了。

說實話，那一刻我沒哭。只是覺得很冷，明明開著暖氣，還是冷。

事情的起因其實挺可笑的。

上周五晚上，我媽打電話來說想過來住幾天。我沒多想就答應(yīng)了，結(jié)果張默臉色就變了。他說我從來不跟他商量，說我心里根本沒有他。

我當(dāng)時就火了。"我媽來住幾天怎么了？你媽上個月來的時候住了半個月，我說什么了嗎？"

"那不一樣。"他說。

"哪里不一樣？"

他沒說話，轉(zhuǎn)身進(jìn)了書房。門關(guān)上的聲音不重，但很決絕。

之后就是冷戰(zhàn)。他不主動說話，我也懶得開口。兩個人在同一個屋檐下，像兩個陌生人。早上各自出門，晚上各自吃飯。他睡書房，我睡臥室。

第二天我媽沒來。我給她打電話說最近太忙，改天再說。她在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說："你們吵架了？"

我說沒有。

她說："結(jié)婚這么多年，你什么樣我還不知道？算了，不給你們添麻煩。"

掛了電話，我坐在沙發(fā)上發(fā)呆。忽然覺得很累，不是身體的累，是那種從心底往外滲的疲憊。

其實冷戰(zhàn)這種事，我們不是第一次了。

結(jié)婚三年，大概冷戰(zhàn)過七八次。最長的一次持續(xù)了兩個星期。起因我都記不清了，好像是因為他忘了我的生日？還是因為我沒去參加他同學(xué)聚會？反正就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每次冷戰(zhàn)結(jié)束的方式都差不多。要么是我先服軟，要么是他主動示好。然后兩個人和好如初，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但這次不一樣。

從他刪除共同相冊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不一樣了。

那天早上我去上班，路過他公司樓下的時候，忽然想進(jìn)去找他。想問他為什么刪相冊，想問他是不是真的不想過了。

但我沒進(jìn)去。站在馬路對面看著那棟大樓，看了很久，最后還是走了。

中午的時候，我媽又打來電話。這次她直接問："你是不是要離婚？"

我愣住了。"您怎么知道？"

"我昨天晚上夢見你哭。"她說，"而且你爸說，張默昨天去找他了。"

我的手開始發(fā)抖。"他去找我爸干什么？"

"他說想跟你爸談?wù)?。具體談了什么你爸不肯說，只是告訴我讓我別擔(dān)心。"

掛了電話，我直接打給張默。響了很久，他接了。

"你去找我爸了？"我問。

他說："嗯。"

"為什么？"

"想問問他，當(dāng)年是怎么跟你媽過了三十年的。"

我沒說話。

他繼續(xù)說："阿姨說想來住幾天，其實我不是不同意。我只是覺得，我們好像已經(jīng)很久沒有單獨相處過了。你媽來，你弟弟來，我媽也經(jīng)常來。房子里總是有別人。我有時候會想，這還是我們的家嗎？"

我聽著，鼻子開始發(fā)酸。

"但我沒說出口。"他說，"因為我知道你會覺得我自私。你會說，他們是我們的家人，不是外人。你會說，你一個人照顧他們已經(jīng)很辛苦了，我還這么計較。"

"所以你就刪了相冊？"我問。

"刪相冊是因為..."他停頓了一下，"我那天晚上喝多了。看著那些照片，忽然覺得很陌生。照片里的我們看起來那么開心，可是現(xiàn)在呢？我們連話都說不到一起去。"

下班后我沒回家，直接去了我爸媽那里。

我爸在廚房做飯，看見我進(jìn)來，只是點了點頭。我媽讓我坐下，給我倒了杯水。

"張默那孩子其實挺好的。"我爸突然說，"就是不太會表達(dá)。"

"他跟您說什么了？"我問。

"也沒說什么。"我爸端著菜出來，"就是問我，怎么在婚姻里保持耐心。我說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一件事：兩個人在一起，最怕的不是吵架，是不愿意吵。"

我看著我爸。

"你們這一代人啊，太聰明了。"他坐下來，"什么都想得明白，什么都算得清楚。吵架之前就已經(jīng)預(yù)演過無數(shù)次，知道吵了也沒用，所以干脆不吵。但不吵不代表沒問題，問題憋在心里，遲早要出事。"

我媽在旁邊接話："你看你爸，年輕的時候脾氣可大了。為了點小事就能跟我吵半天?，F(xiàn)在呢？老了，懶得吵了，反而什么矛盾都沒了。"

"那不是沒矛盾。"我爸說，"是知道沒什么矛盾值得真的撕破臉。"

我坐在那里，忽然就哭了。

那天晚上我回到家，張默已經(jīng)睡了。我輕輕推開書房的門，看見他蜷在沙發(fā)上，身上蓋著一件外套。

我走過去，坐在他旁邊。他睜開眼，看見是我，愣了一下。

"我媽不來了。"我說，"但不是因為你。是因為我覺得，她來不來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

他坐起來，看著我。

"你刪相冊那天晚上，我其實很想給你發(fā)消息。"我說，"想問你是不是真的不想過了。但我沒發(fā)，因為我怕聽到答案。"

"答案是什么？"他問。

"答案是我還想過。"我說，"哪怕很累，哪怕有很多問題，我還是想過。因為那些相冊里的照片，不是假的。我們確實開心過，確實相愛過。只是后來，我們都忘了怎么好好說話。"

他伸手抱住我。很緊，像怕我跑掉一樣。

"相冊我還有備份。"他在我耳邊說，"只是當(dāng)時氣糊涂了。"

我笑了。"我知道你有備份。你那么怕麻煩的人，怎么可能真的刪掉。"

那天晚上我們談了很久。談我們的問題，談我們的期待，談那些一直沒說出口的委屈。窗外天色慢慢亮了，我們還在說話。

后來我才明白，他刪相冊那天晚上，我徹底明白的那件事，不是他不愛我了，而是：婚姻里最可怕的不是爭吵，是沉默。

是兩個人明明住在一起，心卻越來越遠(y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