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7年初夏，通往麥加禁寺的黃沙路上，一隊衣著華貴的朝覲者引來旁人側(cè)目——為首那位胡須微卷、步履趾高氣揚者，正是早已在中國政壇失勢的“青海王”馬步芳。同行者中，隨行女眷多得驚人，場面與樸素的朝覲氛圍格格不入，一位本地阿訇當(dāng)場斥責(zé)：“我要打你耳光！”尷尬頃刻寫在馬步芳臉上，這句怒喝也揭開了他跌宕又荒誕的一生最后篇章。

時間撥回四十年前。1917年，14歲的馬步芳央求父親馬麒分配軍職，理由很直白——“哥能當(dāng)管帶，我也行?！苯Y(jié)果，他如愿進入馬步青麾下，從幫帶到營長，再到1928年的團長，速度快得讓同僚咂舌。那幾年，青海軍政迅速洗牌，馮玉祥派孫連仲入駐西寧，馬步芳見勢投機，重金相贈，換來旅長頭銜與擴編許可。人手、槍支、馬匹，一樣不少，他的勢力悄然坐大。

中原大戰(zhàn)結(jié)束后，蔣介石取勝。馬家兄弟立即改口“擁蔣”，并奉上巨款。蔣介石心知西北鞭長莫及，干脆承認馬氏地方自治。可就在父親馬麒病逝、叔叔馬麟繼任省主席時，馬步芳借通貨膨脹民怨，暗中煽動搶劫錢局，還半路截走馬麟運往老家的金銀。馬麟狼狽請假朝覲，電報末尾被悄悄添上“政務(wù)由馬步芳代理”，南京政府點頭，1936年8月，青海真正落入馬步芳掌心。

同年冬，紅軍西路軍進入河西走廊，補給極缺。馬步芳奉命“剿辦”，憑地利和補給優(yōu)勢重創(chuàng)西路軍，因“戰(zhàn)功”晉升省主席?；恼Q的是，他治軍極細，卻縱情女色。《馬步芳家族統(tǒng)治青海四十年》列出“五條惡行”，光被迫害的女性便以百計。青海百姓私下議論：寧遇土匪，不見馬部隊。

抗戰(zhàn)爆發(fā)，蔣介石要他抽兵抗日，他只象征性派出一師，由馬彪掛帥。九年里，與日軍正面交火屈指可數(shù)，精力反而放在牽制新四軍上。蔣介石雖心知肚明，卻仍送以重賞，只因西北版圖暫離不開這支馬家軍。期間，馬步芳送給白崇禧那尊裝滿黃金的空心銅佛，重量被白太太稱后才知名副其實，外界笑稱“黃金佛結(jié)鐵交”。

1949年解放軍西進，固關(guān)、平?jīng)鼋舆B失守。馬步芳自恃蘭州工事堅固，命兒子馬繼援坐鎮(zhèn)，自身飛回西寧布防。彭德懷調(diào)整火力部署，第二輪總攻僅三日便攻破蘭州城墻。紅旗升起的那刻，馬步芳機敏地登機南逃重慶，隨后輾轉(zhuǎn)臺灣；蔣介石撤其兵權(quán)后，他又重金買通渠道，于1950年流亡埃及。

開羅的夜色與青海截然不同，但馬步芳的奢靡興趣半點沒改。酒店侍女、舞廳舞娘乃至舊部妻女，皆成其私欲對象，當(dāng)?shù)貓蠹垘锥绕毓?，卻因金錢擺平。1956年埃及與新中國建交，馬步芳如坐針氈，急忙拋售房產(chǎn)轉(zhuǎn)往沙特。沒想到，伊斯蘭圣地對這位自稱“虔誠教民”的軍閥毫不買賬。

麥加朝覲當(dāng)天，阿訇面對他簇擁的十多名姨太太怒不可遏，直斥“這是對克爾白的褻瀆”。那句“我要打你耳光”讓馬步芳不敢吭聲，只能匆匆把女人“送人”以示清白，事畢又偷偷贖回。當(dāng)?shù)厝寺犅勥^程皆搖頭：“這人把信仰當(dāng)成交易。”

1975年7月，馬步芳客死沙特，終年七十二歲，葬禮冷清，除少數(shù)親隨外無人吊唁。曾經(jīng)的青海王，就此塵歸黃土。不得不說，一路攀附權(quán)勢、籌算金銀的手段，他樣樣嫻熟，卻始終沒有學(xué)會克制與敬畏。歷史沉淀下的評語，或許正如麥加那位阿訇的怒喝——刺耳，卻精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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