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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春巷的路燈總像得了哮喘，十盞里有三盞亮得發(fā)顫，兩盞徹底瞎眼，剩下五盞把光暈縮成一團(tuán)昏黃，連地上的青苔都照得模模糊糊。陳默攥著公文包的帶子，鞋跟踩過積水，“啪嗒”一聲濺起細(xì)小的水花——這是他連續(xù)第三周加班到十一點(diǎn)，地鐵早已停運(yùn)，打車要等半個鐘頭，只能走這條穿城的老巷抄近路。

巷子里靜得反常，連慣常整夜叫的流浪貓都沒了聲息，只有風(fēng)卷著落葉擦過墻根，發(fā)出“沙沙”的輕響，像有人跟在身后拖曳著裙擺。陳默皺了皺眉，腳步不自覺地快了些。他不是膽小的人，可回春巷的傳聞總繞在耳邊——半年前有個大學(xué)生走夜路，在巷子里回頭看了一眼，第二天就瘋瘋癲癲的，嘴里反復(fù)念著“藍(lán)布衫，長頭發(fā)”。

起初他只當(dāng)是謠言，直到今晚。

身后的“沙沙”聲突然變了，多了種規(guī)律的“嗒、嗒”聲，像是有人穿著布鞋，不緊不慢地跟著他。陳默的后背瞬間繃緊，手心冒了汗。他想起同事說的“走夜路別回頭，回頭容易撞著‘東西’”，可那腳步聲太近了，近得像就在他腳后跟邊。

“誰？”他硬著嗓子喊了一聲，聲音在巷子里打了個轉(zhuǎn)，又落回耳邊，只剩自己的回聲。

腳步聲停了。

陳默站在原地，心臟“咚咚”跳得快要撞破肋骨。他側(cè)耳聽了幾秒，除了自己的呼吸聲，再沒別的動靜?！翱隙ㄊ翘哿?，出現(xiàn)幻覺了?！彼晕野参恐?，剛要抬腳，那“嗒、嗒”聲又響了起來，這次更近，甚至能聞到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混在巷子里的餿味里，格外突兀。

他再也忍不住，猛地轉(zhuǎn)過身——

巷子里空蕩蕩的，只有那盞發(fā)顫的路燈在晃，地上的積水倒映著他的影子，孤零零的，沒有第二個人。風(fēng)又吹過，落葉打著旋兒飄過，茉莉花香也淡了下去，像從沒出現(xiàn)過。

“真是瘋了。”陳默松了口氣，揉了揉太陽穴，轉(zhuǎn)身繼續(xù)往前走?？刹恢趺?，他總覺得后頸涼颼颼的，像有雙眼睛盯著他，盯得他渾身不自在。

走到巷口時，他看見張阿婆的小賣部還亮著燈。張阿婆在回春巷住了四十多年，頭發(fā)全白了，總坐在門口織毛衣。陳默走過去，想買瓶水壓壓驚。

“小伙子，剛從巷子里走過來？”張阿婆抬頭看他，渾濁的眼睛里帶著點(diǎn)擔(dān)憂。

“嗯，加班晚了，抄個近路?！标惸瑪Q開瓶蓋，灌了口涼水，“阿婆，您這巷子晚上挺靜啊，連貓叫都沒有?！?/p>

張阿婆手里的毛線針頓了頓，嘆了口氣：“不是靜，是不敢叫。你剛才走的時候，沒聽見什么動靜？”

陳默心里一咯噔：“您是說……腳步聲？還有茉莉花香？”

張阿婆點(diǎn)了點(diǎn)頭，往巷子里瞥了一眼，聲音壓得低了些：“那是阿玲。三十年前，她就住在巷尾第三間屋，跟她男人好得很。有天晚上，她男人加班，說要晚點(diǎn)回來，阿玲就站在巷口等，等了快三個鐘頭。后來有人說看見她男人跟別的女人走了，阿玲不信，還在等，結(jié)果過馬路的時候，被一輛卡車撞了……”

“撞了之后呢？”陳默追問。

“人沒了。”張阿婆的聲音沉了下去，“聽說她臨死前還回頭看巷口，嘴里喊著她男人的名字。從那以后，只要有人深夜走回春巷，就會聽見腳步聲，聞到她生前最喜歡的茉莉花香——那是她在找跟她回頭的人，問人家見沒見過她男人?！?/p>

陳默的后背瞬間涼透了，難怪剛才回頭什么都沒有——原來阿玲要的是“主動回頭”的人。

“那……之前那個瘋了的大學(xué)生，是不是回頭了？”

張阿婆點(diǎn)了點(diǎn)頭：“那孩子年輕，不知道規(guī)矩，聽見腳步聲就回頭了，結(jié)果看見阿玲站在他身后，穿件藍(lán)布衫，頭發(fā)拖到腰，問他‘見我男人了嗎’。那孩子嚇得魂都沒了，第二天就瘋了?！?/p>

陳默攥著水瓶的手緊了緊，原來傳聞是真的。他謝過張阿婆，快步往家走，心里暗暗發(fā)誓，以后再也不走回春巷了。

可誓言沒撐過一周。

周五晚上，公司臨時加班，等陳默忙完，已經(jīng)快十二點(diǎn)了。外面下著小雨，打車軟件顯示要等四十分鐘，他看著手機(jī)里的叫車排隊，咬了咬牙——再走一次回春巷，這次絕對不回頭。

他撐著傘，腳步放得又輕又快，眼睛只盯著前方的巷口，連余光都不敢往身后瞟。巷子里的路燈更暗了，雨絲落在傘面上，“沙沙”的聲音跟上次的裙擺聲混在一起，聽得他心發(fā)慌。

走了沒兩分鐘，身后的“嗒、嗒”聲又來了，比上次更響，還多了種輕微的呼吸聲，像有人貼在他耳邊喘氣。茉莉花香也濃了，濃得嗆人，甚至能感覺到有縷頭發(fā)輕輕掃過他的后頸，涼絲絲的。

陳默的牙齒開始打顫，傘柄被他攥得發(fā)白。他想起張阿婆的話，拼命忍住回頭的沖動，腳步更快了，幾乎是在小跑?？缮砗蟮哪_步聲也跟著快起來，呼吸聲越來越近，那縷頭發(fā)掃過的次數(shù)也越來越多，像是在催促他回頭。

“別回頭，別回頭……”他在心里默念，眼睛死死盯著前方那盞亮著的路燈——只要走到那里，就快到巷口了。

就在這時，身后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很輕，帶著點(diǎn)委屈：“先生，你能回頭看看我嗎？我找我男人找了好久了……”

那聲音像根羽毛，撓在陳默的心上，他的脖子僵得發(fā)疼，手指都在抖。他想回頭，想看看那個等了三十年的女人到底長什么樣，可張阿婆的話又在耳邊響起來——“回頭就會被纏上”。

他咬著牙，閉緊眼睛，猛地往前沖，傘都被風(fēng)吹歪了。直到?jīng)_出巷口，看到張阿婆小賣部的燈，他才停下腳步，扶著墻大口喘氣，后背的衣服全被冷汗浸透了。

張阿婆聽見動靜，從屋里走出來，看見他這副模樣，嘆了口氣：“又遇上了？”

陳默點(diǎn)了點(diǎn)頭，話都說不出來。

“這阿玲，也是個苦命人?！睆埌⑵胚f給他一條毛巾，“她男人當(dāng)年根本沒跟別的女人走，是加班的時候突發(fā)心臟病，沒搶救過來。單位的人怕阿玲受不了，就編了個瞎話，沒想到反倒害了她。后來她男人的同事來送撫恤金，才知道阿玲已經(jīng)沒了……”

陳默愣住了，原來阿玲到死都不知道真相，還在等著那個永遠(yuǎn)不會回來的人。

接下來的幾天，陳默沒再走回春巷，可他總想起阿玲的聲音，想起那縷掃過后頸的頭發(fā)，心里不是害怕，而是有點(diǎn)發(fā)酸。他開始查回春巷的舊事，在社區(qū)的老檔案里找到了阿玲的資料——阿玲叫林秀玲，1958年生，1988年去世，丈夫叫王海生，是附近工廠的工人，1988年11月因心臟病去世，比阿玲早三天。

檔案里還有一張照片，是阿玲和王海生的結(jié)婚照。照片上的阿玲穿著藍(lán)布衫，梳著兩條辮子，笑得眼睛都彎了，王海生穿著中山裝，摟著她的肩膀，一臉憨厚。照片的背面，寫著一行小字：“阿玲喜歡茉莉花，下次花開，帶她去看?！?/p>

陳默的鼻子有點(diǎn)酸。他想起張阿婆說，阿玲生前最喜歡茉莉花，巷尾的老茉莉樹就是她種的。他還想起，上次在巷子里撿到過一個舊發(fā)夾，黃銅的，上面刻著小小的茉莉花——大概是阿玲的。

他做了個決定。

周六晚上，陳默買了束茉莉花，帶著那個舊發(fā)夾，又一次走進(jìn)了回春巷。這次他沒有跑，腳步放得很慢，甚至主動停下了腳步。

身后的“嗒、嗒”聲很快就來了，茉莉花香也跟著飄過來，比之前更溫柔。

“林秀玲女士？”陳默開口，聲音很輕，“我知道你在找王海生。他沒有跟別人走，他是在加班的時候突發(fā)心臟病，走了，比你早三天?！?/p>

身后的腳步聲停了。

陳默繼續(xù)說：“他很愛你，檔案里的照片背面寫著，要帶你去看茉莉花。這個發(fā)夾，是你掉的吧？我給你帶來了?！?/p>

他從口袋里拿出發(fā)夾，輕輕放在地上，又把茉莉花放在旁邊：“你不用再等了，他一直在等你，你們該見面了?！?/p>

說完，他沒有回頭，慢慢轉(zhuǎn)過身，往巷口走。

身后沒有腳步聲，也沒有茉莉花香，只有風(fēng)卷著落葉的聲音，輕輕的，像一聲嘆息。

走到巷口時，他回頭看了一眼——巷子里空蕩蕩的，只有那盞路燈亮著，地上的發(fā)夾和茉莉花還在，卻好像少了點(diǎn)什么。

從那以后，陳默再也沒在回春巷聽到過腳步聲，也沒聞到過茉莉花香。張阿婆說，有天早上她看見巷尾的茉莉樹開了滿樹花，比往年都艷，像是有人好好照料過。

又過了半年，回春巷拆遷，工人在巷尾的老茉莉樹下挖出了一個舊盒子，里面裝著一張王海生的工作證，還有半塊沒吃完的桂花糕——那是阿玲當(dāng)年給王海生準(zhǔn)備的夜宵。

陳默聽說了這件事，心里暖暖的。他想，阿玲終于找到她的丈夫了，這次，他們再也不會分開了。

后來有人問他，那天晚上為什么敢跟“鬼”說話，不怕被纏上嗎？

陳默笑了笑：“她不是鬼，只是個等了三十年的女人，需要有人告訴她真相，讓她安心。有時候，比起害怕，理解和溫柔更能化解執(zhí)念?！?/p>

深夜的回春巷早已變成了新的小區(qū)，可每當(dāng)茉莉花盛開的季節(jié)，總會有人說，在小區(qū)的花園里，能看到一對男女手牽著手，女人穿著藍(lán)布衫，男人穿著中山裝，笑著看滿園的茉莉花，像極了照片里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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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故事為純原創(chuàng)民間故事，寓教于樂，旨在豐富讀者業(yè)余文化生活，所有情節(jié)根據(jù)民間口述整理而成。純文學(xué)作品，借古喻今、明道講理，勿與封建迷信對號入座！抄襲、侵權(quán)必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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