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中國學大會主論壇上,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社會學系榮休教授高棣民的一席話“逗樂”全場。他以為當年來過的自己對上海應該相當了解,“但上周日晚上當我從浦東機場驅(qū)車進入市區(qū)時,我真切地感覺自己像《紅樓夢》里的劉姥姥——一個在宏偉府邸中完全迷失方向、不知所措的鄉(xiāng)下人”。
高棣民當年是首批由政府資助并派遣的美國學生,在中美建交前后見證過多個中美歷史性場合,中國是他畢生研究的課題——而如今依然自稱為不知所措的“劉姥姥”,渴望對中國更多領域、更多層面的了解。
80多年前,英國歷史學家阿諾德·湯因比曾直言不諱地預言:中國文明將為未來世界轉(zhuǎn)型與21世紀人類社會提供無盡的文化寶藏和思想資源。
這一洞見正獲得越來越多學者的認同。在本屆世界中國學大會上,記者不止一次聆聽到與之相呼應的論述。比如英國學者馬丁·雅克強調(diào),中國正逐漸成為參與塑造未來世界格局與走向的重要力量。德國漢學家施寒微說,中國有能力探索并開創(chuàng)出一種新方式,讓全人類共享地球的資源與財富。
世界視野下的歷史中國與當代中國,“由誰講述”“如何講述”以及“從何種角度講述”,已成為不可回避的核心議題。大會上多位學者表示,若想真正理解中國,就必須徹底轉(zhuǎn)變視角:聚焦于“中國究竟是什么”,而非糾結(jié)于“他們想象中的中國應當如何”,必須立足于中國的歷史脈絡與現(xiàn)實語境展開研究。
可以說,中國學的演進歷程,恰如一部世界認知中國的鏡像史。自13世紀馬可·波羅的東方游記激起西方的浪漫想象,到19世紀歐洲漢學深耕典籍、將中國視為“凝固的文明標本”,再到20世紀美國中國學以社會科學之刃剖析現(xiàn)代中國的變革——這些研究范式雖不斷演變,卻始終難以擺脫“西方中心主義”的桎梏。在很長一段時間里,中國被視作被觀察、被定義的對象,而非平等對話的主體。
然而,隨著歷史的推進與全球格局的深刻演變,一場“范式革命”正悄然發(fā)生。世界中國學,正轉(zhuǎn)向一個由全球?qū)W者參與,并與中華文明展開深度對話的全球性知識體系。
湯因比在撰寫巨著《歷史研究》時,就跳出了歐洲中心論的思維窠臼。在他看來,所有的歷史現(xiàn)象都應放到更為廣闊的范圍內(nèi)比較和考察。如果僅僅將民族國家作為歷史研究的范疇,將大大限制歷史學家的視野。湯因比本人即為“文明對話”提供了典范。他并非以一個西方學者的身份去“研究”作為客體的中國,而是將中國文明視為一個平等的、甚至在處理人類共同難題上更具智慧的對話者。
時至今日,世界中國學研究早已超越“他者凝視”的客體范疇,不再是西方書齋中的專屬學問。它正匯聚全球多元視角,將中國置于全球文明網(wǎng)絡的關鍵節(jié)點之上,由不同文明背景的學者共同參與詮釋與構建。研究議題也不再滿足于追問“中國做了什么”,而是探索“我們?nèi)绾闻c中國共同創(chuàng)造”。
可以說,世界中國學的使命超越單純的學術興趣,關乎人類共同未來的構建——它推動文明對話從“獨白”走向“共話”。大家秉持對話精神,以多元視角,深入中國文明的肌理,去探尋那些潛藏于歷史深處的智慧:諸如“和而不同”對化解文明沖突的啟迪,以及“天人合一”對應對生態(tài)危機的哲學回應。
中國,不再是被定義的“他者”。中國學,亦非單向的研究對象。世界中國學,正推動文明互鑒,融入一場人類精神的實踐——在多樣性中尋求共識,在紛呈中共創(chuàng)未來。
原標題:《上觀連珠評②這位美國“劉姥姥”想要的是什么 | 世界中國學大會》
欄目主編:王珍 題圖來源:賴鑫琳攝
來源:作者:解放日報 王海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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