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哭著收拾行李,老公站在一旁不停地嘆氣。
自從房子被法院查封,我們夫妻倆就像斷了線的風(fēng)箏,無處安身。幾番思量后,老公提議去投靠他姑媽家暫住,說是姑媽人好,不會拒絕。
"要寄人籬下多久?"我抬頭問他,眼淚順著臉頰滑落。
"最多三個月,我一定找到工作,咱們再重新租房。"老公蹲下來,握住我的手,眼中寫滿了愧疚。
我擦干眼淚,點(diǎn)了點(diǎn)頭。此時窗外雨聲淅瀝,仿佛也在為我們的處境哭泣。心中滿是對未來的忐忑和對姑媽家的忐忑,畢竟,那是個我只在春節(jié)見過兩次面的長輩啊。
當(dāng)晚,我夢見姑媽家餐桌上的一盤排骨,香氣撲鼻,卻總是夠不著。那時候,我還不知道,這個夢會在姑媽家變成三年的現(xiàn)實。
初到姑媽家,簡單的兩居室住著姑媽夫婦和他們的兒子。我們住進(jìn)了小侄子的房間,他則搬去了客廳的沙發(fā)。姑媽60歲出頭,腰背挺直,眼角的皺紋里藏著歲月的滄桑。姑父退休在家,整天看電視下棋,小侄子剛參加工作,每天早出晚歸。
"住下就好好住,別客氣,把這兒當(dāng)自己家。"姑媽笑著說,手上不停地忙活晚飯。那天,餐桌上菜色豐盛,有魚有肉,還有我最愛吃的燉排骨。
剛開始,一切都很順利。老公找了份臨時工作,雖然工資不高,但至少能貼補(bǔ)家用。我在家?guī)凸脣屪鲂┘覄?wù),洗衣做飯,希望能減輕她的負(fù)擔(dān)。姑媽總是笑呵呵地說:"不用忙活,你們是客人。"
但漸漸地,我發(fā)現(xiàn)了一個奇怪的現(xiàn)象。每當(dāng)姑媽燉排骨,那香氣總是在我們吃完飯后才飄出來。一次、兩次,我以為是巧合。后來我留心觀察,發(fā)現(xiàn)姑媽每次做排骨,都是等我們吃完飯才端上桌,她自己一家人再單獨(dú)享用。
"這么香的排骨,怎么不早點(diǎn)上桌呢?"一次,我忍不住問道。
姑媽笑了笑:"哦,這是我們家習(xí)慣,晚上喜歡吃點(diǎn)夜宵。"
日子一天天過去,三個月期限早已過去,我們卻因為經(jīng)濟(jì)困難,仍然住在姑媽家。房價一天天漲,我們的存款卻一天天縮水。老公時常加班到深夜,回來時已是滿臉倦容。
"再堅持一下,等我年終獎發(fā)了,咱們就能付首付了。"他總是這樣安慰我。
夏天到了,悶熱的空氣讓人心浮氣躁。那天,我洗完碗走進(jìn)廚房,無意間看見姑媽正往鍋里放排骨。門縫中,我清楚地看到她熟練地加料酒、放姜片,動作如行云流水。但奇怪的是,她不時回頭張望,像是擔(dān)心被人看見。
我悄悄退了出來,心里泛起一絲疑惑。
第二天,我特意早回家,在廚房門口等著。果然,當(dāng)我們剛吃完飯,姑媽就笑著端出一大盤冒著熱氣的紅燒排骨,放在了她一家人面前的餐桌上。
"今天做了排骨,你們要不要嘗嘗?"姑媽看見我站在門口,略顯尷尬地問道。
"不用了,我們已經(jīng)吃飽了。"我勉強(qiáng)笑笑,心里卻五味雜陳。
回到房間,我忍不住掉下眼淚。難道在姑媽眼里,我們就這么外人嗎?住了快一年了,她還是把最好的食物留給自己家人。
老公回來后,我把事情告訴了他。他沉默了一會兒,說:"姑媽收留我們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別因為這點(diǎn)小事鬧得不愉快。"
我點(diǎn)點(diǎn)頭,強(qiáng)忍著心中的委屈。窗外蟬鳴聲此起彼伏,仿佛在嘲笑我的敏感和多心。
秋天,天氣轉(zhuǎn)涼,小侄子帶女朋友回家吃飯。那天,姑媽做了一桌子好菜,紅燒肉、糖醋魚,還有那香噴噴的排骨。大家圍坐在一起,氣氛熱烈。
突然,小侄子的女朋友問:"阿姨,這排骨太好吃了,您能教我做嗎?"
姑媽笑著說:"沒什么復(fù)雜的,就是要先用料酒腌一下,去腥。"
"哦,對了,"姑媽忽然想起什么,"你吃排骨過敏嗎?"
女孩搖搖頭:"不會啊,我最愛吃排骨了。"
"那就好,"姑媽舒了口氣,"侄媳婦對排骨過敏,我每次做都怕她吃了不舒服,所以都是等他們吃完飯再端出來。"
我和老公面面相覷,一時語塞。
那晚,姑媽敲開了我們的門,手里端著一碗熱騰騰的排骨湯:"我熬了點(diǎn)排骨湯,你們嘗嘗,不過你可別碰里面的肉啊。"
她輕聲問道:"你對排骨的過敏好點(diǎn)了嗎?當(dāng)初你第一次來我家過年,吃了我做的排骨后臉都紅了,我還以為是喝酒喝的。后來你婆婆悄悄告訴我,說你吃豬肉容易過敏,特別是排骨。這三年我做排骨都提心吊膽的,生怕你忍不住嘗一口出事。"
淚水模糊了我的視線,原來,姑媽不是不把我當(dāng)家人,而是一直在默默關(guān)心著我。那些偷偷燉的排骨,那些飯后才端出的美食,都是因為她記掛著我的"過敏"。
"姑媽,其實我不過敏,那次臉紅是因為......"我想解釋,卻被姑媽打斷。
"不用解釋,我都明白。年輕人嘛,不好意思直說,我能理解。"姑媽慈愛地拍拍我的手,"你們在我家住多久都行,別有壓力。我年輕時也寄人籬下過,知道那種滋味。"
聽完姑媽的話,我和老公相視而笑,淚水卻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原來,我們一直誤會了這位樸實的長輩。她用自己的方式,給了我們最細(xì)膩的關(guān)愛。
三年后,我們終于攢夠了錢,買了自己的小窩。搬家那天,姑媽特地做了一桌子菜為我們送行,當(dāng)然,也有那道紅燒排骨。
"姑媽,謝謝您這三年的照顧。"我真誠地說,"其實我不過敏,那是個誤會。"
姑媽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我早就知道了!去年你婆婆來,我問起這事,她說你從來沒過敏過。不過看你們住得挺自在,我也就沒揭穿,省得大家尷尬。"
餐桌上,姑媽笑著給我夾了塊最大的排骨:"嘗嘗吧,這三年你可虧大了!"
那一刻,我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家人。不是血緣的牽絆,而是心靈的默契與體諒。姑媽借宿給我們的,不僅是一個容身之所,更是一份難得的人情溫暖。
如今,每逢佳節(jié),我都會帶著自制的紅燒排骨去姑媽家。看著她滿足地吃著我做的菜,我心中充滿了感激和幸福。有些恩情,不需言明;有些溫暖,勝過千言萬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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