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濤和尚是個天才型藝術(shù)家,從自然中從古人的作品中融通妙悟,卓然自化。又能不為古法所囿,不為我法所限,一生都在變法中前進(jìn),終于成為白陽、青藤后之又一寫意畫大家。
他山水、花鳥、人物、走獸、蘭竹無一不能亦無一不精,又好畫梅花,嘗作詠梅詩百首。其畫梅絕去依傍,大多寫觀察所得。
康熙二十四年雪霽,石濤獨自策杖,行走天印山、青龍山等處,搜諸巖壑,探勝妙趣橫生,不論野店荒村、人家僧舍,窮盡而返。等他回到報恩寺時,已有人守著要他承諾的梅花,可見其筆下梅花非常受時人賞識。
石濤所做梅花皆水墨逸筆,或疏影橫斜,或凌空獨放,或盤屈如龍蛇飛舞,或龍鐘如老人入定,勁枝瘦朵,或點或勾,皆郁然有生氣。每幅都作詩題詠,或隸或楷,或行或草,詩書畫相互相發(fā),讀之令人流連不置。
石濤 梅花冊(十二開) 水墨紙本 尺寸20×30.5 cm
(一)無非生色奪春妍,引我詩情浥露鮮。消盡半生塵土氣,向來萬里雪霜田。何愁蝶夢翻空影,忽訝瓊瑛攪玉川。好向人間燒畫譜,一齊收拾付江煙。石道人。
直接玉樓人盡望,短節(jié)折屐醉歸來。阿長。
(二)和靖先生真處士,風(fēng)流懷抱近無聞。誰將一石春前酒,漫灑孤山雪后墳。牢落空嗟余古木,蕭條虛度幾浮云?生平有夢思來往,倘或梅花得小君。瞎尊者陳人。
(三)都把先萸讬后天,色中古淡醉中玄。潭深凍合雪千尺,闊寒生云半川。自落自開塵跡掃,乍晴乍雨性情傳。孤芳豈是尋常物,何遜當(dāng)時直放顛。清湘老人石濤。
(四)前朝剩物根如鐵,苔蘚神明結(jié)老蒼。鐵佛有蒼真佛面,寶城無樹對城隍。山隈風(fēng)冷天難問,橋外波寒鳥一翔。搔首流連邗上路,生涯于此見微茫。垂綸破雪紅衣士,潭底悠然別是涯。清湘陳人大滌子寫于耕心草堂。
(五)何處笛聲霄漢來,風(fēng)清露白意悠哉。滿空香散如煙霧,一片月明飛落梅。忙把酒杯澆夢醒,不教詩興送春回。老夫會有閑心性,未是人間繡虎才。向居南園與人入山看梅花,寶城一帶所得詩百余首,昨又與友人商之,選出三十首。長夏無事取往時梅花冊子弄書消暑。亦快事也。石濤濟(jì)。
(六)老夫幽興不得已,探盡梅花欲忘歸。詩句何妨任苦瘦,梅花未必太粗肥。娟娟萼綠云中斷,緩緩蘭香月下微。一笑此生渾不解,點睛飛去世間稀。瞎尊者濟(jì)廣陵樹下居。
(七)春秋何事說懸琴,白發(fā)看來易素心。盡悔前詩非謂淡,訛傳俗子枉求深。無聲無地還能聽,支雨支風(fēng)不待吟。若是合符休合竹,案頭遺失一分金。大滌子石濤寫于耕心草堂。
(八)霧宿霜霑一兩梢,前村凍滑點溪橋。橫塘雪水潛天碧,高阜春云邁地遙。人事盡時花事好,他生未識此生饒??此讜儨啛o礙,不使清新塵寂寥。大滌子阿長鈍根生。滿身珠玉照冰池。石濤。
(九)謾云俗物熏人醉,點墨初成次第莊。本是天生不凡骨,撐巖柱壑鐵心腸。石道人阿長。
(十)老至探花不得住,捉筆驚追如脫兔。蒼枝聳漢云欲流,秉干臨風(fēng)月將吐。花放秋來花可憐,花空我去誰當(dāng)護(hù)。東風(fēng)切莫弄顛狂,遣興明朝還疾步。靖江后人大滌子。
(十一)古花如見古遺民,誰遣花枝照古人。閱盡六朝無粉飾,支離殘臘露天真。便從雪去還傳信,才是春來即幻身。我欲將詩對明月,恐于清夜輒傷神??喙虾蜕小?/p>
(十二)清湘老人性疏懶,懶到看花懶不管。曲曲彎彎向水濱,高高下下隨峰斷。松枝古峭梅枝盤,水聲歷落風(fēng)聲短。忽逢此處意如云,那識平生太樗散。向年苦瓜石濤。
石濤《梅花圖冊》八開
石濤《梅花圖冊》欣賞
(一)夜半光寒不夜天,無言對我句難傳。海鷗欲睡煙初暝,野鶴方歸影乍圓。風(fēng)里一枝云作態(tài),池邊萬朵月爭妍。疑他養(yǎng)就臞仙骨,偶向人間試小年。
(二)看花有底為花忙,日與花枝較短長。人今愛花花易老,花如愛我我何妨。青山對酒春無恙,白雪當(dāng)風(fēng)鳥不翔。欲把奇思寄天上,悅?cè)缦勺恿R扶桑。
(三) 扶云立水撐巖壑,出色如非此世春。干老魁梧青玉裂,香開窈窕雪花新。幾疑絕塞逄才子,忽訝泥涂見雒神。竟日抽思難盡寫,天教是物鬪詩人。
(四)老夫舊有煙霞癖。坐雪枯吟耐歲終。白到銷魂疑是夢。月來欹枕靜如空。揮毫落紙從天上,把酒狂歌出世中。中老大精神非不惜,眼煎作達(dá)意無窮。
(五)春來好掛杖頭錢,莫問山邊與水邊。逢樹便欹隨老懶,騎驢欲去幾周旋。輕狂絕世慵為客,孤傲如花不計季。乍可相看愁雨雪,晚風(fēng)側(cè)帽倍流連。
(六)無非生色奪春妍,引我詩情浥露鮮。消盡半生塵土氣,向來萬里雪霜田。何須怪石方為伴,不比桃花最可憐。好向人間燒畫譜,一齊收拾付江煙。
(七)霧宿霜霑一兩梢,前村凍滑點溪橋。橫塘雪水潛天碧,高阜春云邁地遙。人事盡時花事好,他生未識此生饒??此讜儨啛o礙,不使清新塵寂寥。
(八)古花如見古遺民,誰遣花枝照古人。閱盡六朝惟隱逸,支離殘臘倍精神。天青地白容疏放,水擁山空任屈伸。擬欲將詩對明月,盡驅(qū)懷抱入清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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