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總想起陳阿嬌坐在長門宮的窗邊,望著遠處未央宮的燈火發(fā)呆的樣子。那時候她肯定還能想起,當年在館陶公主府里,劉徹攥著她的手說“若得阿嬌作婦,當作金屋貯之”時,眼里的光——那光太亮了,亮到讓她以為,這就是一輩子的承諾。
她是真的信了。畢竟她是大漢長公主的女兒,打小要風(fēng)得風(fēng)要雨得雨,沒見過人心的復(fù)雜,更沒見過帝王家的涼薄。她以為劉徹說要給她建金屋,就真的會把她護在那屋里,一輩子疼她、寵她。所以嫁入東宮時,她帶著滿箱的珠寶,帶著母親教她的“貴女氣派”,甚至帶著點小任性——她見不得劉徹對別的宮女好,見不得衛(wèi)子夫那樣一個出身卑微的女子,分走本該屬于她的恩寵。
現(xiàn)在人總說她“善妒”,可你想想啊,一個從小被捧在手心里長大的姑娘,嫁給了自己滿心歡喜的人,以為這份愛是獨一份的,突然發(fā)現(xiàn)對方的心思分給了別人,她能不鬧嗎?她的鬧,不是惡毒,是孩子氣的慌張——就像小時候心愛的玩具被人搶走,只能通過哭鬧來要回來??伤?,她嫁的不是尋常人家的少年郎,是要當皇帝的人,帝王的愛從來不是“獨一份”,是要分給出能幫他穩(wěn)固江山的人。
后來衛(wèi)青、霍去病在戰(zhàn)場上立了功,衛(wèi)子夫又給劉徹生了皇子,陳阿嬌就知道,自己的金屋要塌了。她背后的館陶公主,曾經(jīng)是劉徹登基的“大功臣”,可等劉徹翅膀硬了,這份“功勞”就成了“掣肘”。她不是沒察覺,只是不愿意信——她還抱著最后一點希望,覺得劉徹總會念及當年的情分,念及那句“金屋藏嬌”的承諾。
直到“巫蠱”的罪名扣下來,她才徹底慌了。她哭著去找劉徹解釋,說那些都是旁人陷害,可劉徹連見都不愿意見她。她后來花了千金,請司馬相如寫《長門賦》,字字句句都是她的心里話:“忽寢寐而夢想兮,魄若君之在旁”“夜漫漫其若歲兮,懷郁郁其不可再更”。她以為這篇賦能讓劉徹回心轉(zhuǎn)意,可未央宮的消息傳來,只有一句“廢后遷居長門宮”。
長門宮的夜真長啊。沒有了成群的宮女伺候,沒有了錦繡的衣裳,連取暖的炭火都比從前少了一半。她常常坐在窗邊,想起小時候和劉徹一起在宮里放風(fēng)箏的日子,想起他給她摘的第一朵海棠花,想起他說要建金屋時的模樣。那些畫面越清晰,心里就越疼——原來從一開始,她就錯把一場政治交易,當成了真心相待;錯把帝王的權(quán)宜之計,當成了一輩子的安穩(wěn)。
后來有人說,劉徹偶爾會想起她,會派人給長門宮送些東西??晌铱傆X得,那不是思念,是帝王的憐憫,是他為了顯得自己“念舊情”做的樣子。陳阿嬌要的從來不是這些,她要的是當年那個說要給她建金屋的少年,是那個能攥著她的手,眼里只有她的劉徹。
她死在長門宮的時候,應(yīng)該還抱著那床曾經(jīng)繡滿海棠花的被子吧。那床被子是她嫁入東宮時帶的,上面的海棠花,還是她親手繡的。只是到最后,她也沒等到那個承諾給她金屋的人,只等到了滿宮的寂寞和一場錯付的人生。
現(xiàn)在再提“金屋藏嬌”,人們總愛說這是個浪漫的開端,卻忘了結(jié)局有多凄涼。其實陳阿嬌哪里是“嬌縱失勢”啊,她只是個太天真的姑娘,在皇權(quán)的游戲里,錯把真心給了不該給的人,最后連自己的一輩子,都成了別人口中的“教訓(xù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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